第2章

更新时间:2025-08-24 01:21:58

项籍猛地抬头,重瞳在暗夜里竟似有微光流转:“我会杀光他们!所有秦人!”

项梁看着侄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仇恨之火,心中莫名一悸。他抬手,似乎想抚摸孩子的头顶,最终却只是重重按在他稚嫩却已见坚硬的肩上。

“光有恨,不够。”项梁的声音低沉下去,“欲扛千钧鼎,须有扛鼎之力。欲覆暴秦天下,须有吞吐天下之志,囊括天下之谋。羽儿,你…”他顿了顿,看着那双重瞳,终是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压回心底,“你的路,会比谁都难。”

项籍,字羽。他并未完全听懂叔父话中的深意,只是将那句“杀光秦人”和“扛鼎之力”死死攥紧,如同攥住一枚染血的楔子,钉入心脉。

此后,流亡吴中。项梁暗中结交豪杰,隐忍待时,将复仇的野火压抑在看似平静的日常之下。而对项羽的教导,则严苛到了极致。

晨起,便是负重越野,锤炼筋骨。项梁寻来的铜鼎,从百斤至三百斤,再到五百斤…少年项羽的肩背被磨得皮开肉绽,结痂,再磨破,直至生出厚厚的老茧。他怒吼着,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将那庞然重物撼动、举起!重瞳之中,除了沛然的怒气,更有一种驾驭力量的原始快意在燃烧。

午后,习练剑戟弓马。项梁请来的,尽是些亡匿各地的六国故将、百战悍卒。项羽的天赋骇人,任何兵械,一触即通,一通则精。尤其戟法,在他手中使来,已非技艺,近乎狂舞,泼水不进,有风雷之势。他能开三百石强弓,箭出如流星,百步外可贯重甲。

唯有晚间的兵法谋略、权术纵横,项羽显得极不耐性。

烛火摇曳,项梁铺开简陋的舆图,讲解山川地势、攻守之道、人心揣度。项羽开始时还强自按捺,听到一半,便常以手击案,眉头紧锁:“叔父!何须如此迂回!若我率一旅锐士,直捣咸阳,劈开宫门,取那嬴政狗头,天下自然而定!”

项梁每每勃然变色,厉声呵斥:“匹夫之勇!徒逞血气之能,与送死何异!兵者,诡道也!为将者,当知天时,察地利,懂人心!你这般心性,将来如何统帅千军万马?如何复我楚国之仇!”

项羽梗着脖子,重瞳在烛光下闪烁着不服的光芒:“力之所至,万军辟易!何须诡计!”

项梁看着侄子那副倔强倨傲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双重瞳——那被视为圣王异象,却此刻只映着单纯力量崇拜的眸子,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有时会想起兄长项燕,那位沉稳睿智的楚国大将,为何孙儿却如一块只知淬火锻打的顽铁?

他压下火气,苦口婆心:“羽儿,你天生重瞳,力能扛鼎,世人所言或有不虚,此确乃异禀。然…为君为帅者,目光须远及天下,心胸须容得下江河湖海,而非仅限方寸之勇。你…你看见的太多,执念太深,刚愎暴烈,若不能自持,只怕将来…焚人…终将自焚啊!”

“焚人自焚?”项羽嗤笑一声,霍然起身,少年身躯已隐现伟岸之姿,“那我便做那焚尽暴秦的燎原之火!即便焚身,亦在所不惜!”

项梁望着他,久久无言。烛花噼啪爆响,映得他脸色晦暗不明。最终,他只是疲惫地挥挥手:“罢了,今日就到此。你且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