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象,猛地击中了李恪的记忆——跟去年十二月他第一次在天阳山望江亭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也是这样的孤清,仿佛与周遭的热闹隔着无形的屏障。
第三章师姐
十二月九号,小雨。
南方的冬日总是吝于施舍雪花,只肯落下绵长而萧疏的雨。这雨与春雨相似,却少了几分生机,多了几分料峭,淅淅沥沥地笼罩着天地,像是要将人心里那点暖意也一点点浸透、抽离。
李恪独自坐在望江亭中,望着底下江水被沙洲劈开,分作两股灰蒙蒙的脉流,无声奔涌。雨丝细密,落在瓦上并不作响,只凝成水珠,从檐角滴落,在石板上敲出孤寂的“吧嗒”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空落落的心上。
潇潇一晌残梅雨,独立无所谓了情绪。
李恪望着亭外的朦胧,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细密地包裹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想家了。在这个学校,这座城市,他没多少可牵挂的。就当少年心绪翻飞之时,一位少女走进了亭中。
李恪拉回心神,打量起少女,见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穿着一条棕色灯芯绒裤,手里没有伞,只是拿着一只狭长的盒子,应是装着笛子这一类的管状乐器。
少女只看了一眼李恪,便在亭子里挑了处坐下,把盒子放在双腿上,眼睛则望向山下的朦胧。许是等了一会儿,少女见眼前少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再等了,打开盒子从中取出来一支紫竹箫。
亭外冬雨霏霏,亭内箫声凄切。凄清、幽咽,一丝丝渗进人的骨头缝里。他听得怔住,只觉得满山寒色皆被这一管箫声吹透。连亭外的雨都要更凄切,更冷了。少女倚在望江亭
的柱子上,闭着眼睛,仿佛聆听着亭外的凄楚。
李恪阖眼,也学着对方听起窗外的淅沥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乡野。
“咔”
箫被放回到盒子里。
李恪也睁开了双眼,亭外的雨势不知何时已然增大。他看见少女起身,似乎要离开,却有些犹豫,攥紧盒子的手指,关节白得像玉簪花。
雨水淅淅沥沥,在地上敲打出无数个小小的水洼。李恪看着那个毫不犹豫走入雨中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追上去吧。”一个声音在他心里急切地催促,那是
他天生的、近乎本能般的善意。“雨虽然不大,但走着回去也会湿透的。淋雨会感冒的。”
他几乎能想象到冰凉的雨水打湿对方肩膀和头发的触感,这让他自己的皮肤都泛起一阵不适的寒意。他见不得这个,真的见不得。他的手无意识地摸向了石桌上的伞。
可是,他的手指刚触到冰凉的伞骨,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另一个声音,那个熟悉而怯懦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你以什么身份去送?人家需要吗?”
脑海里瞬间上演了一出小剧场:他快步追上去,鼓起勇气喊住对方,有些尴尬地递出伞。而对方只是转过头,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甚至是一丝轻蔑,冷冰冰地甩来一句:“跟你很熟吗?多管闲事。”
就这一句想象出来的话,像一把锥子,精准地刺入他最脆弱的地方。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刻会有的无地自容—一脸颊发烫,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所有的好意变成了一场令人难堪的自作多情。“也许……..也许别人就喜欢淋雨呢?”他试图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