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不大，从步入到步出不过二三十步。其实刚走了十来步，李恪就清晰地看见了那面画着巨大山水彩绘的墙壁。只是教室灯光已然全部熄灭，门也紧闭着，黑洞洞的，像一张沉默的、吞噬了秘密的嘴。
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还是推着李恪想再靠近一点，仿佛那样就能窥见一点事件的真相，或者仅仅是为了确认那份曾经羡慕过的“特别”如今变成了何种模样。
“李恪。”
一个声音很轻柔地响起，几乎融在风里，却还是把精神高度集中的李恪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此时的他，多少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他猛地回头，循声望去，才发现不远处的花坛阴影下，还坐着一个
人影。
昏暗的光线下，他花了一两秒才辨认出来。
“那个，师姐好啊。”他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语气不免带上一丝慌乱和尴尬，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找补似的解释道：“呃，师姐，我…...我过来看看海棠。”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黑灯瞎火的，看什么海棠？
宋听酥依旧坐在那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发出一个几乎听不清的音节：“嗯。”
李恪僵在原地。隔着几米的距离，在淡淡的光线和浓重的夜色交织中，他只能看到师姐一个模糊的轮
廓。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师姐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平静，却有种穿透力，仿佛能看透他刚才那蹩脚的借口和此刻复杂难言的心思。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轻声说了一句：“师姐，那个……你们班的事，我听说了。”
夜色完美地掩盖了宋听酥的神情。李恪只听到她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浸透了夜露的玉石，冰凉而清晰：“那样的人，早该进去了。”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吐得很清楚，和平日里说话的风格并无二致，但语调里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令人心悸的寒冷，不像是在评论，更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已确定的、迟来的判决。
“确实。”李恪被这股寒意慑住，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默默地走到花坛另一边，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就着冰凉的石阶坐了下来。他觉得，在这种时候，或许应该陪在师姐一旁，哪怕不说话。
不知道在那儿坐了多久，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晚风吹过树梢和风铃的声响，以及远处宿舍楼传来的模糊喧哗。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一阵更疾的风窜进花园，带着更浓重的湿气，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师弟，要下雨了。”宋听酥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还是早点回寝室吧。”
她说着，向李恪的方向微微摆了摆手。在昏昧的光线下，李恪努力看去，觉得师姐的脸上似乎掠过一抹极淡极淡的、看不清意味的弧度，像是微笑，又或许只是光影开的玩笑。
“那我先走了，师姐你也早点回去。”他站起身，“不然待会儿雨下大了，不好走。”
“嗯。”她轻声应道。
李恪转身，沿着来时路走去。走了十几步，快要走出小花园的入口时，他还是没忍住，扭头回看。师姐依然独自坐在花坛上，一动不动。昏暗的光线将她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勾勒成一杆伶仃的、立在渐起寒风中的瘦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