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更深的折磨。他躺在桑绮身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黑暗中,那个叫“云帆”的名字,像毒蛇的信子,在他脑子里嘶嘶作响。他像一头潜伏的猎豹,在桑绮沉睡后,无声地起身,潜入书房。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他搜索一切能找到的关于“云帆”的信息。
线索零碎而模糊。从桑绮旧手机里残存的蛛丝马迹——一个被她备注为“A.王总”的电话号码,几封提及“新项目审批”、“恒通科技”的邮件碎片——他像拼图一样艰难地组合着。
“恒通科技”……厉锋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是本地一家规模不小的电子产品代理公司。他动用了自己积累多年、并不算广阔但关键的人脉网。一个在工商局工作的老同学,一个在恒通科技竞争对手公司做中层的高中校友……旁敲侧击,小心翼翼,带着巨大的屈辱感去探听那个叫“云帆”的男人。
信息一点点汇集:王云帆,恒通科技的销售总监。三十七八岁,有点小帅,能说会道,风评……在男女关系上有点“玩得开”。已婚,有个女儿在读高中。据说手上有点小权,油水不少。
销售总监。厉锋咀嚼着这个职位,眼底的寒冰更甚一层。一个靠嘴皮子和关系吃饭的人。他继续深挖,利用自己IT项目经理的技术背景和权限(这让他内心充满荒谬的自我厌恶),在一些边缘的、灰色地带的商业信息查询平台上,付费检索“恒通科技”、“王云帆”。
一些零散的、未经证实的匿名爆料开始浮现:
“恒通那个王总?呵呵,报销单据猫腻大得很,下面人敢怒不敢言。”
“听说他经手的几个大单,回扣吃得飞起,胆子不是一般肥。”
“公司采购那摊子水最深,他小舅子开的皮包公司,专供高价次品……”
这些碎片化的指控像黑暗中闪烁的磷火,虽然微弱,却清晰地勾勒出一个贪婪、肆无忌惮的形象。厉锋把这些信息一条条截图、保存、归档。复仇的蓝图,在无边的痛苦和冰冷的恨意中,开始缓慢地、扭曲地构建。
周三终于到了。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厉锋请了半天假,理由是为新项目考察设备供应商。桑绮不疑有他,还温柔地叮嘱他路上小心。
他独自开车前往“安诺基因”。车里的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他摇下车窗,冷风灌进来,吹在脸上刀割似的疼。
鉴定中心大厅人不多。他走到取报告的窗口,递上回执单。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转身从后面一排文件架上抽出一个印着“安诺基因”LOGO的密封文件袋。
“厉锋先生,您的报告。”工作人员把文件袋递出来。
厉锋伸出手,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接过那个轻飘飘的牛皮纸袋,感觉却像是接过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要脱手。
他没有立刻打开。他拿着文件袋,像拿着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快步走出鉴定中心的大门。冷风卷着几片枯叶打在他脸上。他走到停车场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深吸一口气,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里面是四份报告,用订书钉整齐地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