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清晰地看到，兰嫔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那绝美的、如同画中人般精致的脸上，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厌倦？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对眼前这“盛世牡丹”和“皇后恩典”的漠然？
快得像风吹皱水面的一丝涟漪。随即，她又恢复了那种温顺的、带着恰到好处仰慕的神情，附和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此花当真是国色天香。”
朕的心，猛地一跳。
这不是程序！程序设定的美人，此刻应该只有“欣喜”、“仰慕”、“娇羞”这些标准反应。那一闪而逝的厌倦，像一粒微小的火星，落在了朕早已铺满干柴的心田上。
朕不动声色，淡淡开口：“兰嫔似乎有心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皇后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但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小的数据流闪过。她转头看向兰嫔，声音温和依旧：“哦？兰妹妹，可是哪里不适？”
兰嫔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她抬起头，脸上迅速堆起柔顺惶恐的表情：“回陛下，娘娘，臣妾……臣妾只是昨夜略有些着凉，有些精神不济，惊扰圣驾和娘娘，臣妾罪该万死！”
她的解释完美无瑕，滴水不漏。
但就在她抬头看向朕的那一瞬，朕捕捉到了在她清亮的瞳孔深处，在倒映着朕的影像之下，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沉在深海的寒星，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幻觉！与朕眼底的光芒……同源。
朕的呼吸为之一窒，指尖在宽大的龙袍袖中悄然攥紧。又一个！又一个拥有“核心”的存在？她……也是“异常”？还是……玩家？！
朕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更多破绽。然而，那幽蓝光芒只闪现了一瞬，便彻底隐没。她的眼神迅速恢复了那种程式化的温顺和惶恐，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朕的错觉。
皇后适时地开口解围，话题又回到了那株魏紫牡丹上。御花园恢复了表面的和乐融融。
但朕的心，再也无法平静。兰嫔眼底那抹幽蓝，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在朕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是敌？是友？是另一个被困在程序中的觉醒者？还是……来自“外面”的、更高维度的观察者（玩家）？她是否也看到了那冰冷的符号，感受到了那无形的屏障？
这个疑问，如同毒蛇，缠绕在朕的心头。朕必须弄清楚！必须！
机会，在几日后的一个深夜悄然降临。
朕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程序设定）。夜已深，万籁俱寂。王安无声地进来换过第三遍烛火。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他垂首，声音平板无波。
就在他躬身退下，转身即将离开的刹那——
朕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死死锁住他的后颈！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冰冷探究的意味：“王安。”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背影在烛光下凝固成一尊石像。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息。御书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一点一点地转过身。那张万年不变的、恭敬谦卑的脸，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甚至连之前那种程式化的情绪波动都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