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九五之尊,却活在《凤舞九天》游戏里。
每日卯时三刻必醒,早膳必选水晶虾饺,连怒斥奸臣的台词都分毫不差。
直到那夜御书房灯花爆裂,奏折上墨迹竟化作流动的代码。
朕看着镜中自己眼底闪过的幽蓝微光,终于明白——
所谓帝王心术,不过是玩家攻略手册里的既定程序。
而此刻,朕的指尖正悬在“删除存档”的选项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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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天未透亮,更漏声钻入耳膜,冰冷精准。
朕准时睁开眼。
明黄帐顶垂落,沉重如铁幕。
又是这天,分毫不差。
身体已自己坐起,像一具上好发条的偶人。不必想,不必选。卯时,该早朝了。
宫灯在深廊里次第亮起。光晕昏黄,照着脚下熟悉得令人作呕的青砖纹路。脚步抬起,落下。一步,又一步,永无止境。
丹陛高耸,金銮殿森严。百官黑压压跪伏,山呼万岁。声浪撞在蟠龙柱上,回响空洞。朕的目光扫过他们程式化的头顶。
“众卿平身。”声音从喉咙滚出,平稳无波。这是设定好的开场白。一个字也不能错。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掌印太监尖利的声音刺破沉闷,例行公事的吆喝。
御史大夫出列,宽大袍袖摆动如钟摆。“启奏陛下!今岁春汛,青江下游数县堤坝恐危如累卵……”
朕的嘴角绷紧。又来了。又是青江,又是春汛。台词早已刻在朕脑中:“工部何在?着即拨库银五十万两,加固堤防,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工部尚书扑通跪倒:“臣遵旨!万死不敢有负圣恩!”
倦意,一种深入骨髓的腻烦,悄然爬上朕的脊背。像被无数细密的蛛网缠住,每一次呼吸都沉重粘腻。这戏,还要唱多久?
退朝。
龙辇穿过重重宫门,朱红高墙夹道,仿佛没有尽头。阳光刺眼地落在琉璃瓦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陛下,早膳时辰到了。”大太监王安垂手侍立,声音恭敬得毫无破绽。
朕闭上眼。
不必问,水晶虾饺。御膳房只会端上这个。朕的“偏好”,是写在程序里的铁律。朕厌恶它,但喉咙会自己吞咽,胃袋会自己消化。
午后的御书房,檀香袅袅,试图驱散那无处不在的窒息感。成堆的奏折堆在龙案,像一座座沉默的山丘。
朱笔提起,蘸满浓墨。
“云州旱情……”“边关马价腾贵……”“吏部考绩……”
笔尖落下。
一个个鲜红的“阅”、“准”、“再议”跃然纸上。
朕的手在动,批语流畅而出,朕的心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琉璃,冷眼旁观。这些字,非朕所愿,这些决策,亦非朕所思。
朕倦了。
朱笔被重重搁在青玉笔山上,发出清脆一响。
朕猛地站起,胸中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凭什么?!凭什么朕只能困在这方寸之间?!凭什么朕连厌恶一碗虾饺都做不到?!
“滚!都给朕滚出去!”吼声冲出喉咙,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落下。御书房里侍立的太监宫女们瞬间面无人色,如遭雷击,慌乱匍匐在地。
“陛下息怒!”
“奴婢该死!”
他们瑟瑟发抖,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线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