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外卖订单送达时,酱汁浸透包装盒在地板晕开血迹般的油花。
我给了骑手陈锋第一个差评,描述他粗暴的配送方式。
凌晨倒垃圾的瞬间,背后铁门合页声轻响,我心头一跳却没有回头。
直到厨房刀具无故移位,我才惊恐地发觉家门未锁——有人正在我房中潜伏。
我假装熟睡,却听到床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
黑暗中一只手突然拽住我的脚踝:“那个差评,能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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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十七分,饥肠辘辘终于彻底压垮了最后一点坚持工作的理智。
我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戳弄着,带着一股报复性的放纵给自己点了一份重油重辣的干锅肥肠。
四十二分钟后,随着一阵并不算礼貌的急促敲门声,晚饭来了。
我一把拉开防盗门,外卖员穿着那身再眼熟不过的、已经有些起球的蓝黄制服,站在门外。
他没说话,只是有些粗鲁地将那个塞得过分饱满的塑料袋子往我手里猛一塞。
那袋子仿佛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我指尖才触到粗糙的提手,那袋子便以一种慢得折磨人的姿态,从我手中滑脱。
噗的一声闷响。
它结结实实砸在门口冰冷光滑的瓷砖上。薄薄一层软塑料如同虚设的防守,瞬间宣告破裂。
粘稠、滚烫、散发着强烈香辛料气味的酱红油汤,混合着肥肠片和其他看不分明的蔬菜块,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汹涌奔腾而出,肆意蔓延开来,在地板上迅猛地晕开一片狼藉的红褐色污迹。
一股浓烈霸道、混合着大量味精气息的油腻香气蛮横地直冲鼻腔。
几片肥肠滑稽地沾着白芝麻,可怜兮兮地黏在溅开的油花边缘。
一股无名火瞬间点着了我的理智。这份油腻的期待彻底化作一地恶心的垃圾。
“你怎么搞的?!”我的声音拔高了几度,指着他身后楼梯口还没消失的背影,“哎!你!”
那外卖员脚步顿了一瞬,后背的蓝色制服像冻住一般硬挺着,但并未回头。
他就那么侧着头,脖子梗着,僵持了大概一、两秒。
楼梯间感应灯昏黄的光线,只能勉强勾勒出他半个线条紧绷的下颌骨轮廓,像一块冰冷的铁青岩石。
他最终还是没回头,只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抱歉。”
没有解释,没有试图善后,只有那两个敷衍至极的字音。
他迈开腿,噔噔噔几步就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中,楼梯间只留下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撞击墙壁的回音。
我“砰”得一声甩上门,震得门框发颤。胸腔里憋着一团无处发泄的火。
油腻污秽的地板简直在挑战我的视觉忍耐极限。
我捏着鼻子,忍着胃里泛起的恶心,拿来大卷的厨房用纸,用力擦拭着那片被染红的瓷砖,可那带着浓重红油的汤汁,早就深深渗进了白色瓷砖的每一条细缝里,顽固地留下再也无法清除的赭褐色印记。
重新点外卖显然来不及了。我烦躁又懊恼地洗了手,在冰箱里翻找出两片干巴巴的面包,气冲冲地塞进嘴里,如同嚼蜡。
手指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气和果断,在手机屏幕上点开了那个外卖APP的图标,找到了刚才那笔糟心的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