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飞快掠过那排评价等级,指尖毫无犹豫地重重戳在那颗孤零零的、深灰色的一星标记上。
差评。必须差评。
屏幕冰冷的光映亮我的脸。我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重重敲击,噼啪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碎冰渣:
“骑手态度极其恶劣!送餐野蛮粗暴,包装袋整个甩给我,导致食物全部打翻在地!完全不道歉,不处理,扭头就走!服务差到极点!”
“工号******,姓名陈锋!强烈要求平台严肃处理!”
打上那三个星号时,我有种残忍的快意。写完,再次确认一遍那个名字和工号,狠狠按下提交键。
心里那团恶气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小小的出口。
然而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恶感,却顺着指尖悄悄地、固执地爬升上来,萦绕在心头某个角落,挥之不去。
窗外的城市暮色正浓,霓虹的冷光透过百叶窗缝隙投射进来,在墙壁上切割出条条格格的光影囚牢。
室内没有开大灯,只有书桌上的台灯散发着孤独的一小圈暖黄光晕,照着我,还有桌上那片被丢在一旁的、孤零零的面包。
夜已经很深了。
窗外的喧嚣早已沉寂下去,整栋老旧的居民楼在秋夜里发出隐约的吱呀呻吟。
指针悄悄滑向凌晨两点。
我终于疲惫地丢开电子书,白天积累的沉重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卧室角落那只堆得冒了尖的垃圾袋像个沉默的提醒,散发着些许酸腐的隔夜气味。
裹紧了身上略嫌单薄的针织外套,我揉了揉发涩的眼眶,认命地叹了口气。
弯腰,拎起那个沉甸甸的袋子,拖动着,袋口溢出的一点残汁瞬间在寂静中发出“沙沙”的黏腻摩擦声。
我趿拉着厚重的绒布拖鞋,走到客厅玄关,又低头确认了一下门锁——那道不锈钢门链好好地挂着。
拧动锁钮,“咔哒”一声脆响在过分寂静的楼道里仿佛被放大了数倍。
我拉开厚重的铁门,一股深夜特有的、夹杂着灰尘和湿水泥气息的寒凉空气立刻扑面钻入鼻腔。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照亮了前方一小段灰扑扑的水泥楼梯和一扇黑洞洞、布满暗纹的玻璃窗。
我将垃圾袋放在门边右侧的公共垃圾桶盖上,转身准备回屋。
就在这个瞬间,后背的汗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拂过,瞬间集体倒竖!
“吱——嘎——”
一声极其细微、像是生锈铁器被极小心扭转的摩擦声,在我拉门出来的反方向——公共楼梯间上行的位置——非常近地响起!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攥了一把,骤然收紧,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我身体僵硬地定在原地,保持着半侧身朝向楼梯间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脊背绷得笔直,耳力在极度的紧张中变得异常敏锐。
然而,那短暂又诡异的摩擦声之后,楼道上下一片死寂。甚至连风吹窗户的动静都消失了。
是听错了?是这栋老掉牙的楼哪个关节又在正常呻吟?
还是……有什么?冷汗瞬间从额角、后背争先恐后地渗出,针织外套薄薄一层布料下面,寒气飕飕地贴了上来。
我僵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绝不回头,绝不往声音来源处看哪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