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里狭小的空间里,我的体温正被迅速抽走,牙齿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
我的床在这厚重的黑暗中忽然变得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冰冷,孤立无援。
门外那片看不见的黑暗,似乎张开了无形的巨口。
黑暗,此刻拥有了重量和温度,沉重地压在我的眼皮上,带着一种冰冷、粘稠、充满不祥的气息。
空气凝固了,时间失去了刻度,只有心脏敲打肋骨的声音在死寂中放大,每一次搏动都像沉闷的战鼓,砸在紧绷的神经上。
不。不能困在这里。
一个念头像淬火的钢针般刺穿迷惘的恐惧:卧室门。必须锁好那扇门。它是最后的屏障。
这个想法带着求生的本能攫住了我。手脚像灌了沉重的铅液,又冰又冷,稍微一动就能牵扯出关节深处的钝痛。
我咬紧牙关,极其缓慢地掀开盖到下巴的薄被,冷空气像贪婪的蛇,瞬间缠绕上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体。
每一寸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
每一次衣料与床单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我耳中听来都无异于爆炸般的巨响。
一寸寸地移动着僵硬的身体,脚底接触到冰凉的木质地板,那点寒意激得我脚趾猛地蜷缩起来。
如同在雷区行走的囚徒,我屏着气,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前脚掌最柔软的部分,让脚跟悬空,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从床边向几米外的卧室门挪去。
拖鞋?早已被我遗弃在床边,发出任何脚步声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导火索。
呼吸放到了最缓,每一次气息的吞吐都小心翼翼,鼻尖甚至能感受到空气滞涩的流动。眼睛在黑暗中徒劳地睁大,试图分辨前方模糊不清的门框轮廓。
一步。
那声若有若无的,像枯枝在砖石上刮擦的轻响又在耳朵深处炸开!
很轻微,但位置似乎……从门缝正下方飘了进来!
全身的血液哗地一下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迅速冻结成冰。
汗毛根根倒竖,头皮炸开,像有无数细小的冰针狠狠扎下。
双腿如同两根风化的石柱,死死钉在原地。黑暗中,我死死盯着卧室门下方那条幽深的缝隙。
刚才……我进来时……那道门缝底下……似乎隐约被一小片更深的黑暗堵塞着…… 不,不只是堵塞。
那不像阴影,更像……一个实体存在的边缘?一个紧贴着门缝……侧躺的……什么躯体?一个沉默的猎人?
我无法再分辨更多。大脑只剩下一个狂乱的信号:逃!
那沉重的被子仿佛裹尸布一般缠绕着我。它既是此刻仅存的遮蔽,又像一张沉重的网。
我不敢掀开,害怕任何一点大的响动都如同在死寂中敲响丧钟。
只能屏住呼吸,让身体滑下床沿,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板上。
冰冷的触感穿透薄薄的睡衣布料直达骨髓,反而让我失控的颤抖稍稍平复了一丝。
我蜷起双腿,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墙壁,似乎想从那点坚硬的触感中榨取最后一丁点虚妄的安全感。
客厅里的那种无处不在的“存在感”,此刻已经像墨汁滴入清水般,缓缓侵入了门缝,渗透了整个卧室,沉重地压在我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