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因为中毒颇深,需要住院观察治疗三天。

这三天,对我和妈妈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地狱。

奶奶刚恢复一点力气,就开始了永无休止的打骂和使唤。“水呢?渴死了!你个死丫头杵在那儿干什么,等我喂你吗!”

“去!给我打盆热水来擦身子!整天死人一样站着,看着就晦气!”

李昭财则是有样学样,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我们身上。

“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我用得着受这个罪吗?”

“妈,我想吃肉包子,你快去给我买!医院的饭不是人吃的!”

到了第三天下午,医生终于准许他们出院了。

回家的路上,他们三个人的精神好了很多,讨论的话题也变成了回家后如何教训我和妈妈。

“等回去了,让你爸把你的腿打断!看你还敢不敢咒我们死!”

李昭财恶狠狠地对我说。

奶奶在一旁附和:“对!还有你那个妈,也得好好收拾!这次花了这么多钱,都得从她身上找回来!不行就把招娣卖了换钱!”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就飘进了我们的鼻子里。

“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臭?”二叔皱着眉头,四处张望着,“谁家死猪了吗?”

奶奶也闻到了,她不耐烦地骂道:“管他谁家死猪,赶紧回家!我都快饿死了!”

越靠近家门,那股臭味就越发浓烈、清晰。

终于,我们走到了自家院门口。

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尸臭,正是从我们家的堂屋里传出来的。

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地在门缝边盘旋。

奶奶捏着鼻子,用力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堂屋大门。

迎面扑来的,是足以把人熏个跟头的、排山海倒般的恶臭。

紧接着,是妈妈一声划破天际的、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尖叫:

“啊——!”

只见堂屋正中央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我爸。

他整个人已经肿胀得像个发酵过度的面团,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尸斑。

二叔“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吐得昏天黑地,把这三天在医院里喝的粥水全吐干净了。

李昭财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指着地上的尸体,抖得像筛糠一样,“爸……爸……”

奶奶也呆住了。

她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浑浊的三角眼死死地盯着那具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三天前那个夜晚,那锅香气四溢的狗肉。

想起了儿子那贪婪的吃相,和他自夸的“福气”。

想起了他,是所有人里面,吃得最多的那一个。

“啊——!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从奶奶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扔掉拐杖,像一头发了疯的老兽,朝着那具腐烂的尸体扑了过去。

“你死得好惨啊!我的儿啊!是谁害了你啊!”

4

我爸的死,被警察定性为“误食有毒物质意外死亡”。

尸体当天就被几个胆大的村民用席子一卷,抬到后山埋了。

家里设了灵堂,一口空棺材摆在中央。

按照规矩,我要在棺材前跪着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