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们去看看,经该长在哪。”唐僧摸了摸他俩的头:“敢跟我走吗?”
阿竹和阿石对视一眼,都点了头。
阿竹背上药篓,阿石揣了把看天气的骨牌,三个身影悄没声地出了译经院,融进长安的夜色里。
出了长安,路就难走了。
走了约莫半月,到了个旱灾县,官道旁扔着些枯草,偶尔能看见饿死的人,用草席裹着,没人埋。
县城门口挂着个牌子,写着“祈佛坛”,箭头指往城隍庙。
唐僧带着俩小沙弥往城隍庙走,远远就听见念经声,不是真经的调,歪歪扭扭的,像掐着嗓子唱。
近了才见,城隍庙前搭了个土台,几个穿袈裟的修士正站在台上念,台下跪着的竟是县令,头磕得邦邦响。
“……献粮百石,供佛三日,天降甘霖,渡尔等出苦海……”
领头的修士念得唾沫横飞,唐僧一眼就认出来,是落霞村那伙假佛的同伙,袈裟上的补丁都一样。
阿石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说:“师父,这云看着像要旱到底,念破喉咙也不会下雨。”
阿竹往药篓里塞了把干草药,眼圈红了:“地里的苗都枯了,再不下雨,人还得饿死。”
唐僧看着县令虔诚的脸,看着台下村民麻木的眼神,旧袈裟裹着的身子,忽有些发颤。
他当年求经,原是为了让他们不用这样跪,不用这样盼,怎么反倒让他们跪得更勤了?
唐僧挤过人群,走上土台,对着县令行了个礼:“大人,贫僧自东土来,敢问祈佛求雨,可有凭据?”
县令正磕得投入,被打断了,抬头见是他,愣了愣:“你是……唐玄奘大人?”
见唐僧点头,他又惊又喜:“唐大人来得正好!这些高僧说献粮供佛可求雨,您是取过真经的,您说,是不是该供?”
“供了,粮没了,人吃什么?”唐僧问。
县令的脸垮了下来,拍着桌子道:“唐大人!您成佛了不知凡间苦!不开仓献粮,违了佛意,全县都得遭灾;开仓,最多饿几天,等雨来了就好了!”
他指着台下的村民:“他们都愿意!”
唐僧看向村民,没人说话,只是低着头,像默认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对着那几个假佛道:“你们的经是假的,求不来雨。”
假佛们慌了,指着他骂:“你算什么东西!敢质疑佛意!”
“贫僧不算什么。”唐僧合掌:“但贫僧知道,佛不食人间烟火,却也见不得人间饿死。”
他退后一步,掐诀念咒,想以佛力求雨——
当年取经时,他也曾借过龙王的雨,总该有点用。
可咒念了一遍又一遍,天上的云还是白花花的,连丝风都没有。
他额上渗了汗,佛力在指尖打转,却像泼进了干土里,没半点回响。
“没用吧!”假佛们哄笑起来:“我说了,得献粮!”
县令也急了:“唐大人,您别耽误事啊!”
唐僧停了咒,看着干得裂开的地,忽觉得无力。
他成了佛,离凡间远了,连求场雨都这般难。
“菩萨……可怜可怜我们吧……”
蹲在台下的阿竹忽然哭了,抱着药篓,眼泪砸在干土里:“俺娘去年就是渴死的,她死前还念菩萨,菩萨你睁睁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