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转身往落霞村走,金箍没消,但好像……不用再被它勒着走了……

第二章:袈裟染尘

长安译经院的窗纸糊了三层,还是挡不住外头的风。

唐僧坐在案前,手里捏着支狼毫,对着桌上的真经译本皱了半日眉。

梵文的经文摊在桌上,弯弯绕绕的字像小虫,旁边是几个凡僧译的汉文,改了又改,墨迹都晕了。

“空”字怎么译?“性”字怎么解?

他给凡僧讲了三月,讲“色即是空”,讲“诸法无我”。

可小僧们瞪着眼问:“师父,‘空’能当饭吃吗?村民问俺们,念经能让地里长苗吗?俺们答不上来。”

有个刚入译经院的小僧急得快哭了,攥着译本的边角:“师父,昨日我家村里来人,说地里的苗都干死了,俺娘在家哭,问我能不能求佛下雨。可我翻遍了经,没找着求雨的法子啊!”

唐僧放下笔,叹了口气。

他也答不上来。

当年西天取经,求的是真经度人,可真经到了凡间,怎么就成了没处着力的空文?

“唐大人。”

院外传来声音,是个道士,穿青布道袍,手里拿着个布包,身后跟着两个小道童。

是玄清子,前几日就来过,要与他辩法。

“玄清道长。”唐僧起身相迎。

玄清子把布包往桌上一放,里头是几本道教典籍:“唐大人,贫道不是来辩法的。”

他指着译本,“真经东传,百姓都不种粮了,等着念经成佛;官吏也不理事了,忙着修寺庙求福报。这不是度人,是误国啊。”

话没说完,译经院的门又被推开,地方官颠颠地跑进来,手里拿着张纸:“唐大人!好消息!城西的王富商愿捐万两银子修寺,只求在寺里的金碑上刻他家的名!您看这碑文……”

唐僧看着桌上的真经译本,看着道教典籍,看着那张捐银的纸,忽觉得身上的袈裟沉得像灌了铅。

是灵山赐的新袈裟,金线绣着莲花,本该是庄严,此刻却勒得他肩膀发僵。

他想起当年取经时穿的旧袈裟,补丁摞补丁,却能裹着身子在破庙里挡寒。

那时候的经,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路,不是如今锁在纸页里的字。

“贫道告辞。”玄清子看他神色,摇了摇头,带着道童走了。

地方官还在絮絮叨叨说金碑该刻多大的字,小僧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唐僧抬手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这译经院的墙,密不透风,快要把人困死了。

入夜,译经院的灯还亮着。

唐僧把悟空的书信又读了一遍,信上没说多少客套话,只写了白骨岭的地灵、落霞村的假佛,末了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金箍,旁边打了个问号。

他指尖划过那个问号,忽想起当年在五行山揭下符咒时,悟空眼里的光。

想起女儿国河畔,他说“若有来生”时,悟空别过脸的沉默。

取经不是结束,原是另一段糊涂的开始。

他取了纸笔,给唐太宗留了封信,没说要去哪,只说“真经在田埂,不在案头,臣去寻了”。

然后翻出箱底的旧袈裟,灰扑扑的,针脚磨得发毛,他裹在身上,竟比新袈裟暖。

“师父,您要去哪?”两个小沙弥凑过来。

一个是跟着他学认草药的阿竹,一个是会看云识天气的阿石,都是乡下孩子,没读过多少经,却最懂地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