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掏出张金帖晃了晃:“看见没?灵山金帖!奉旨办事!”
孙悟空扫了眼金帖,上面的印是仿的,纹路都歪了。
他一伸手,指尖佛光乍现,“嗤”地把金帖撕了:“假的。”
“反了你了!”修士们举着鞭子就打过来。
孙悟空没动,佛光在身上绕了圈,鞭子沾着佛光就断了,修士们被震得往后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正想把这些假货捆了,村民们却涌了上来,把他围在中间。
方才那个老妇人爬起来,捡着地上的破布袋,指着他就骂:“你这人怎的这般狠心!拆了我们的生路啊!”
有个壮汉扛着锄头冲过来,锄头往他脚边砸:“你凭什么撕金帖!佛不护我们,你也来欺负人!我们献点米,送个孩子,换个极乐,碍着你什么了!”
孙悟空愣住了。
他看着村民们的脸,有恨的,有怕的,更多的是麻木。
他们明明在被欺负,却把这欺负当成了活路。
“他们是假的……”
他想说,却被更响的骂声盖了过去。
有小孩哭,有妇人喊,乱糟糟的一片。
他攥着金箍棒,竟不知该打谁。
打那些假佛?
还是打这些护着假佛的村民?
他终是没动手,纵身跳上云头。
底下的骂声还在飘,混着线香的味,呛得他眼睛发酸。
原来真经传了这些年,传的不是活路,是让他们把怕当希望,把坑当活路?
当天,孙悟空在村外的老槐树下坐了一夜。
月亮把树影拉得老长,落在他身上,像盖了层霜。
他没睡,就看着落霞村的方向,村里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灵山分坛”的牌坊下还亮着灯,那几个假佛大概还在清点抢来的米。
他想起落霞村村民的脸,想起通臂猿的断臂,想起白骨岭下的畸变地灵。
如来让他巡查“真经布道情况”,他倒看清了:真经布了“极乐”的空理,却没填村民的肚子。
他成了“斗战胜佛”,却既不能斗天庭护猴群,又不能斗村民护自己——他竟不知,这“斗”字,如今该往哪儿用。
倦意涌上来时,他靠在树干上闭了眼。没提防,又入了梦。
梦里还是金箍,勒在头上,疼得钻心。但这次不一样,黑暗里没了花果山的惨叫,也没了五行山的沉郁。
他低头,看见金箍上的纹路在动,不是咒语,是四个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你要护谁?
“我要护谁?”他下意识念出声。
金箍猛地松了。
孙悟空“噌”地睁开眼,天已蒙蒙亮。
他摸了摸头顶,指尖触到一道浅痕,从左耳到右耳,绕着头顶一圈,和当年金箍的位置分毫不差。
不是梦。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那道痕不疼,甚至有点暖。
他抬头看了眼灵山的方向,云层厚得很,看不见金砖,也看不见佛光。
“我要护谁?”他又念了一遍,这次声音清楚得很。
护佛?
佛不要他护,佛只要他听话。
护自己?
他这“斗战胜佛”的身份,本就不是自己。
孙悟空笑了,摸了摸头顶的浅痕,指尖蹭过那道印,像摸到了当年刚戴上金箍时的愣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