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常的疲惫
傍晚六点，写字楼里的空气依旧浑浊不堪，混杂着打印机的墨粉味、外卖的油腻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感。林清清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将最后一份报表保存归档，关机。
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二十九岁，本该是明媚张扬的年纪，她的眉宇间却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倦色。像一株缺乏光照的植物，努力生长，却难免有些蔫蔫的。
“清清，走了啊？”隔壁工位的同事一边补妆一边招呼。 “嗯，走了。”林清清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惯常的、温和的笑容，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动作不慢，但透着一股被生活磨砺出的、有条不紊的滞重。帆布包里，除了钥匙钱包，还塞着一本卷了边的超市促销册子，是她中午休息时研究的。
挤上晚高峰的地铁，身体随着车厢晃动，像一片随波逐流的叶子。周围是同样疲惫而麻木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林清清小心地护着自己的包，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广告灯牌上，流光溢彩，却照不进她的眼底。
那上面展示着奢华的生活、灿烂的笑容，距离她很远很远。
出了地铁站，还要走十分钟才能到那个老旧的小区。她和丈夫赵志强结婚时买的婚房，掏空了双方父母大半的积蓄，也预支了他们两个未来二十年的工资。房子不大，隔音也不好，但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总算是一个落脚点，一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只是，这个“家”，很多时候需要她付出双倍的气力去支撑。
钥匙转动，门刚打开一条缝，一股烟味混合着花生米的下酒菜味道就钻了出来。客厅里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放着不知哪个台的球赛解说。
赵志强歪在沙发上，一双脚翘在茶几边缘，拖鞋要掉不掉地挂着。他正对着手机唾沫横飞地吹嘘：“哎我跟你说，就我们那单子，不是我说，王总那都得求着我签！要不是我出面，他们哪能拿下那么低的折扣？哥们儿在这行，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听到开门声，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着他的“辉煌战绩”。
林清清沉默地换好拖鞋，视线扫过茶几上的狼藉——啤酒罐、烟灰、散落的花生壳，还有几滴凝固的油渍。她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径直走向厨房。
婆婆正从里面端着一碗汤出来，看见她，脸上立刻堆起慈祥又带着点局促的笑：“清清回来啦？累了吧？快歇歇，饭马上就好。”
“妈，我来吧。”林清清放下包，挽起袖子就要接手。 “不用不用，你快去坐会儿，上班一天多累啊。”婆婆连忙躲开，又压低声音，“志强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大好，喝点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清清笑了笑，没接话。赵志强心情不好需要喝酒，心情好更需要喝酒。她习惯了。
公公坐在阳台的小板凳上抽烟，看见她，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老实巴交的老人，话不多，家里的事基本都是婆婆张罗，而婆婆，又总是围着儿子转。
厨房并不大，两个人转身都有些磕碰。林清清还是挤了进去，麻利地洗米、切菜。婆婆在一旁打着下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菜市场的菜价又涨了，楼下老张家的孙子考上了重点高中，语气里满是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