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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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的瞬间,我听见了玉碎的声音。

不是膝盖骨碎裂,而是我腰间那枚鸳鸯佩——母亲临终前放在我手心的最后一件物事。

楚淮的马蹄就在我眼前半尺处扬起又落下,溅起的泥点像墨汁般泼洒在我月白的裙裾上。而他甚至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前方那个踉跄的粉色身影奔去。

“琼华!小心!”

他的声音那么急,那么切,是我认识他十五年来从未听过的紧张。

周遭的哄笑声像潮水般涌来。这场皇家春猎,我本不该来的。若不是父亲说楚家特意点名要我陪同,说我与楚淮的婚事该定下来了。

我撑着地想站起来,膝盖却钻心地疼。侍女云袖慌慌张张地来扶我,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您的玉佩...”

我低头,看见碎成三片的鸳鸯佩,躺在泥水里,再拼不出相依相偎的形状。

“没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过是块石头。”

远处,楚淮已经扶住了险些“坠马”的卢琼华,正低头关切地询问着什么。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们身上,像戏文里才子佳人的完美画面。

而我,只是画面外不小心闯入的污点。

回府的三天里,我的膝盖肿得老高,大夫说要好好休养半月才能正常行走。

父亲来看过我一次,叹了口气:“楚家那边送来些补品,说那日情况紧急,卢姑娘差点惊马,楚淮不得已才...”

“女儿明白。”我打断父亲,朝他微笑,“救人要紧。”

父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拍我的手背:“楚淮说忙过这阵就来看你。”

我点点头,没说话。

楚淮是在半个月后才登门的。

那时我的膝盖已经消肿,只留下一大块青紫色的淤痕,像一枚畸形的花瓣,开在原本光洁的皮肤上。

他隔着屏风站着,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那日事出突然,琼华的马被人动了手脚,若不是我及时...”

“我知道。”我轻声打断,“卢姑娘没事就好。”

屏风那端沉默了片刻。

“老师临终前嘱托过我,要好好照顾琼华。”他又开始重复那句我听了无数次的话,“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你不要多想。”

我看着屏风上他挺拔的轮廓,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十五年了。

从我六岁第一次跟着父亲去楚家做客,指着那个正在背书的小男孩说“这个哥哥好看”开始,到我及笄那年他送我一支玉簪作为聘礼,再到如今。

我一直活在“楚淮未来妻子”这个名分里,等着他完成对所有人的承诺,最后再来娶我。

“楚淮。”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不再叫他“世子”或“楚哥哥”。

屏风那端的人影微微一震。

“那日摔碎的是我娘留给我的鸳鸯佩。”我慢慢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她曾说,希望我和未来的夫君能像这对鸳鸯一样,相依相偎,不离不弃。”

他沉默了。

“你从来没有选择过我。”我继续说,“无论是上元节先陪她放河灯,还是春日宴上把我的诗作让给她,亦或是这次...永远都是她更重要。”

“不是这样...”他急急辩解,“我只是...”

“不必说了。”我站起身,膝盖仍有些隐隐作痛,但我站得很直,“楚淮,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