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十二立刻凑过去:“小洛儿,发现什么了?”
“肺叶有细微灼痕,像是吸入某种极细的粉尘。喏,爪缝里也有残留。”苏洛儿用银镊子指点着,眼神发亮,“这种下毒方式倒是精巧。”
李琅琊小心翼翼地将公孙大家放平,目光却被窗边一案几吸引。那上面随意放着一面破损的铜镜,镜身缠绕着极其黯淡、几乎要消散的黑色气丝,透出一股绝望不甘的情绪。
“那是何物?”他忍不住问。
“哦,上午西市一个波斯商人送来的,说是收的旧货,看着邪门,求我们看看。”裴十二拿起铜镜,抛了抛,“怎么,我们的小琅琊感觉到什么了?”
“有很弱的……怨念。”李琅琊皱眉。
“正常。这镜子是从一个被抄家的犯官府里流出来的。据说那家的妾室曾用此镜诅咒主母,事后被杖杀。”裴十二浑不在意,“年头久了,这点残念很快就散了。”
李琅琊却总觉得那黑气有些异样,并非单纯的怨恨,倒像是……恐惧。他还想细看,内室的门帘被掀开。
琉璃阁的真正主事人,崔淼,走了出来。他年近三十,气质沉静如深海,穿着简单的青色襕袍,指尖还沾着一点未干的墨迹。
“人带回来了?”他声音温和,却自带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裴十二迅速汇报了经过,省略了他女装的那段。崔淼听完,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公孙大家身上:“圣人为公孙大家惊鸿舞被扰之事颇为不悦。这已是本月第三起教坊名家无故昏睡事件。前两次是琵琶国手和箜篌圣手。三人昏睡前,皆自称见过……‘仙楼’幻影。”
“仙楼?”李琅琊疑惑。
“市井传闻,平康坊深夜偶有缥缈楼阁浮现,丝竹悦耳,有仙人邀饮,入内者可得极乐,但归后便会沉睡数日,记忆模糊。”崔淼解释道,“然,三起事件皆发生在圣人拟举办千秋盛宴,召教坊部演练新曲之后。时机过于巧合。”
裴十二摸着下巴:“师兄是怀疑,有人借怪力乱神之说,阻碍盛宴?”
“并非阻碍。”崔淼摇头,眼神变得锐利,“今日清晨,万年县廨在曲江池边发现一具女尸。经查,是教坊部一名失踪三日的筚篥女伶。她并非沉睡,而是……精气耗尽而亡。苏太医验过尸。”
苏洛儿终于从乌鸦尸体上抬起头,冷静地接口:“尸体干瘪,宛若老妪,但表皮并无明显外伤。确切地说,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极短时间内抽干了生命。”
室内一时寂静。
李琅琊感到一丝寒意。歌舞升平的长安城下,竟藏着如此诡异的祸事。
崔淼走到案前,铺开一张长安城坊图:“三名昏睡者,皆是在独自夜归时出事。地点分散在平康、崇仁、宣阳三坊。但发现女伶尸体的曲江池,却与三坊相距甚远。”他指尖点向曲江池,“此地偏僻,并非归家之路。她为何去那里?”
“或许……并非自愿前往?”李琅琊猜测。
裴十二打了个响指:“小琅琊说到点子上了。师兄,那女伶可有何共同之处?与之前昏睡的那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