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十二已经换回一身利落的胡服男装，正对着一面小铜镜贴假胡子，闻言扭头：“也就是说，咱们得去淘旧货？西市、东市的大小铺子、鬼市，还有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担子……这范围可海了去了。”
“无需大海捞针。”李琅琊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刚才感应到的气息，“那种‘黑气’……很特别，阴冷粘稠，却又带着一种虚假的甜腻。像……像蜂蜜裹着铁锈。如果能靠近到一定距离，我应该能分辨出来。”
苏洛儿终于放下了她的银刀和乌鸦尸首，净了手走过来，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到巴掌大的扁圆形银盒，递给李琅琊：“喏。”
李琅琊接过，入手微沉，盒盖上镂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中心嵌着一粒极小的暗红色宝石。“这是？”
“小玩意儿。我仿照‘司南’做的，稍微改了改。”苏洛儿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既对那气息敏感，试着将手放在上面，集中精神回想那感觉。里面的磁针会对特殊的‘气’产生微弱的反应。距离越近，反应越强。省得你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李琅琊又惊又喜：“苏太医，你真是……”
“别忘了记录反应强度和方位。”苏洛儿打断他的感谢，又补充道，“磁针用的是特制水银，很贵。别摔了。”
裴十二凑过来，啧啧称奇：“小洛儿，有这种好东西不早拿出来？给我也弄一个玩玩？”
苏洛儿瞥他一眼：“给你？你会用来干嘛？追踪最新款胭脂的香气吗？”
裴十二：“……”竟无法反驳。
崔淼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随即正色道：“事不宜迟。十二，你按原计划去平康坊，重点打听‘仙楼’幻影出现的确切地点和目击者细节，留意有无异常人物收购或打探特定旧物。琅琊，你带着苏太医的‘寻气盘’，从西市开始排查。注意安全，若有发现，切勿打草惊蛇，立刻回报。”
两人领命，各自行动。
裴十二如同游鱼般汇入平康坊愈夜愈喧嚣的人流，转眼不见踪影。
李琅琊则握紧袖中的银盒，深吸一口气，步入西市依旧熙攘的夜市之中。
长安西市，胡汉杂处，奇珍异宝与日常杂物堆积如山，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驼铃声不绝于耳。李琅琊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掌心微微沁汗。他集中精神，努力捕捉着那丝若有若无的“蜂蜜铁锈”气。
银盒冰凉，盖上的红宝石毫无动静。
他走过售卖波斯琉璃瓶的摊子，路过堆满天竺香料的商铺，又避开一个大声吆喝“祖传宝刀”的虬髯大汉。银盒依旧沉寂。
难道范围不够？或是自己感应有误？
正当他略感焦躁时，掌心银盒突然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动！
他猛地停步，躲到一旁，悄悄打开银盒。只见盒内莹白的盘面上，一根极细的黑色磁针微微颤动着，偏离了南北方向，指向斜前方的一个角落。
有效！
李琅琊心头一喜，循着指针方向望去。那是一个不起眼的旧货摊，支在两家大店铺的夹缝里，摊主是个缩着脖子打盹的老叟。摊上杂乱地堆着些生锈的匕首、缺口的陶碗、几卷字迹模糊的残经，还有几件色彩黯淡的首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