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钉子一样钉在森泽脸上。
森泽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他猛地闭眼再睁开。
灵堂还是那个灵堂，烛火摇曳。森琳和森玥已经分开，各自站在一角，仿佛刚才那诡异的和睦与框体只是他神经撕裂出的错觉。但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冰冷的、非人的恐惧感，却真实得让他汗毛倒竖。
他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廊柱，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指尖接触到粗粝木柱的瞬间，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蛮横地冲进脑海！
——是森玥，满身血污倒在废墟里，灵堂的白布覆在她身上，却被胸口仍在汩汩冒出的鲜血迅速染红。她抓着他的手，指甲掐进他肉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是破碎的信任和滔天的怨毒：“森泽…你负了我…你负了森家…好好看着…你所珍视的一切…永失所爱…永堕…”话未说完，手已无力垂落。
——是森琳，被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搂着，站在极高的地方，下方是毁灭的城市。她手中捧着一团柔和的光晕（那是什么？），痴迷地递给男人。男人接过，狂笑着将光晕按入自己胸口。下一刻，天地失色，海啸凭空而起，吞没一切。森琳脸上的痴迷变成极致的惊恐，转身想逃，却被男人反手一刀捅穿心口，像扔垃圾一样抛进下方滔天的浊浪里。
——是他自己，站在一片死寂的、望不到边的汪洋前，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染血的、属于森玥的衣角，另一只手里是一枚廉价发卡（森琳的？）。巨大的、无声的悲恸攫住他，将他每一寸骨头都碾碎。
记忆疯狂倒灌，伴随着森玥临死前那诅咒般的低语，一遍遍冲刷他的神经。
“…灵泉…空间…”
“…存储…能量…”
“…贪婪…失控…”
“…海啸…灭绝…”
碎片式的信息拼凑出难以置信的真相：重生，神秘空间，背叛，惨死，以及……灭顶之灾的起源！
她们都回来了。带着上一世惨死的记忆和无法化解的仇怨。
而他，在上一世，辜负了至亲的信任，导致了这一切？
森泽猛地弯腰干呕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那种被命运掐住咽喉、被至亲刻骨憎恨的冰冷实感。末日并非天灾，竟源于此？源于他这个家？
他缓缓直起身，看向灵堂内那两个依旧互相敌视、形同水火的妹妹。
目光已然不同。
那不再是看着两个不懂事、需要调和的妹妹。而是在看两个从地狱爬回来、身怀毁灭与希望之钥的……复仇者，亦是拯救者。
巨大的荒谬感和沉重的责任如山压下，几乎将他脊梁压断。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
这一次，绝不能重蹈覆辙。
他沉默地走回灵堂，无视了两人之间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森琳，森玥，跟我来书房。”
两人皆是一怔，警惕地看向他。
森泽已经转身，朝书房走去，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厚重的红木书房门合拢，隔绝了灵堂压抑的香火气。隔音极好，雨声变得遥远模糊。森泽没开主灯，只拧亮了书桌上那盏厚重的黄铜台灯，光线被他用手拢着，只照亮桌面一圈，和三张晦暗不明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