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山诸佛早被天外腐虫噬空真灵,沦为行尸走肉, 却仍机械地重复着渡世慈悲的伪经, 企图将我们也转化为新的腐佛; 当八戒、沙僧接连被“剃度”感染, 我忍痛举棒却惊见自己开始长出同样的黑色佛纹—— 原来金箍棒杵在灵山阶前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是它们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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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腐灵山的空气厚重得能溺毙活物,不再是梵香与莲蕊的清芬,而是千万种腐败糅合出的、甜腻到令人牙酸的恶臭。悟空的金箍棒杵在灵山阶前,那根曾擎天撼地的神铁,此刻锈迹斑斑,暗红与墨黑的污血顺着棒身往下淌,黏稠地滴落,在死寂里敲出“嗒…嗒…”的闷响,每一滴都像敲在颅骨上。

台阶蜿蜒向上,尽头是歪斜的大雄宝殿。往日里亿万丈的佛光熄灭了,琉璃瓦碎了一地,朱漆剥落,露出底下朽烂的木胎。殿门歪斜,一道巨大的阴影里,“燃灯古佛”盘膝而坐。袈裟尚存些许昔日华彩,却已污秽不堪,紧紧黏附在一具正在融化的躯体上。腐肉一块接一块,无声地脱离骨架,砸在地上,噗嗤轻响。露出的白骨不再莹润,爬满了攒动的、白胖的蛆虫,它们忙碌地钻进钻出。那佛首低垂,颅顶破损,能窥见内里空洞,却仍捏着一串油光污腻的念珠,指骨摩擦,发出枯柴相挫的细微声响,一遍遍喃喃,气若游丝:“悟空……求经……悟空……求经……”

八戒在一旁弯着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干呕声,胃囊早已吐空,只剩酸苦的胆汁灼烧着喉管。他肥胖的身躯剧烈颤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莲台方向。那里,“如来”端坐。半边脸烂成了蜂窝般的窟窿,眼窝成了蛆虫进出的繁忙通道,它们蠕动着,从那空洞里爬出,又钻进胸口一个更大的破洞。垂落的佛衣下摆,一段肠子混着粘稠的、黄绿的脓水,拖曳在积满污秽的金砖上,蜿蜒如蛇。可那巨佛竟还抬着一只仅剩白骨的手臂,指节微动,声音从破损的胸腔里挤出,带着漏风的嘶嘶杂音,每一个字都费尽全力:“汝等……还不……皈依……”

沙僧突然笑了。那笑声尖利突兀,撕破这黏滞的死寂,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疯狂涌出,划过他虬结的面颊。“哈哈……哈哈哈……皈依……皈依……”他笑着,手中的降妖宝杖猛地往地上一砸!

“咚!”

金砖微震,几条从“观音”玉净瓶里滚落出来的肥硕蛆虫被震得翻了几个身。那玉净瓶倒在一旁,盛了半瓶浑浊不堪的腐液,瓶身污浊。里头的杨柳枝枯槁成了焦黑的细杆,枝桠间古怪地挂着一小块粘连着黑色发丝的头皮,随风(如果这死地还有风的话)微微晃动。

悟空没说话。

那双火眼金睛里,曾灼烧过天庭、照破过幽冥的金芒,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灰烬。他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绷紧的下颌线透出某种近乎碎裂的僵直。他只是将金箍棒猛地往地上一跺!

“铿——!”

闷响并非来自金属与金石碰撞,更像是……捣烂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熟透腐烂的果实。

下一刻,灵山阶前,那些曾经象征无上洁净与荣光的金砖缝隙里,无数白花花的蛆虫疯狂地涌了出来!它们汇聚成一股股蠕动的浊流,瞬间覆盖了地面,彼此挤压、翻滚,发出窸窸窣窣的潮水般的声响。整座灵山,这烂透了的佛国,终于藏不住它积郁万年的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