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暴涨，几乎凝成实质。
“走。”悟空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不再看那殿中诸“佛”，转身便欲循原路下山。金箍棒拖在身后，在虫潮中犁开一道转瞬即逝的沟壑。
“走？往哪儿走？”沙僧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却变得极其怪异，混合着惊恐与一种虚浮的狂热，“佛祖让我们皈依……灵山就在此处，真经就在此处！我们走了十万八千里，不就是为了这儿吗？大师兄，你莫要再执迷了！”他非但没有跟上，反而向前踏了一步，踩爆了几只肥蛆，汁液溅在他的僧鞋上。
“呆子！闭嘴！”悟空低吼，目光如刀刮过沙僧。
“我……我觉得三师弟说得……有点道理……”八戒哆嗦着，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下意识地想抓住任何一点看似能提供“秩序”和“正常”的东西，哪怕那秩序本身已是极致的恐怖，“你看……佛祖、古佛、菩萨……他们都还在呢，他们还在讲经……是不是我们……我们业障太深，看不破这皮相？说不定……说不定皈依了，就、就清净了……”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悟空正盯着他，那眼神让他从头凉到脚。
“皮相？”悟空齿缝里挤出冷笑，“那好，俺老孙让你看看清楚这是什么皮相！”
他猛地探手，金箍棒并非挥向同伴，而是骤然变长，如电般射向莲台旁一尊同样半腐的“罗汉”！棒风凌厉，携着滔天煞气。
就在棒端即将触及那罗汉腐躯的刹那——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恢弘、庄严、慈祥无比的佛号，骤然响彻整个空间！
那声音与现场的惨状形成荒诞到极致的对比，仿佛来自某个真正清净庄严的佛国净土，带着无可抗拒的渡化之力，柔和而坚定地钻入耳膜，直透神魂！
悟空身形猛地一滞，那佛号声并非仅仅作用于听觉，更像是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识海上！剧痛袭来，眼前景象瞬间模糊、重叠，那佛号声在他脑颅内反复回荡、变形，掺杂进无数细微的、诱惑的低语，又像是亿万虫豸的嘶鸣！
“悟空……汝乃灵明石猴……当知佛法无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如来”那破风箱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与那庄严佛号奇异地融合，变得更加诡异。它抬起的那只白骨手臂，指尖微微一点。
一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金光，突然笼罩住八戒！
“啊？！”八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肥胖的身躯被那金光凭空摄起，悬在半空。他徒劳地蹬着腿，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佛祖饶命！佛祖饶命！老猪我皈依！我皈依啊！”
那金光温润祥和，仿佛带着天地间至高的慈悲与智慧。然而，光芒照耀下，八戒身上那件早已污损的僧衣竟开始变得洁净、焕然一新，甚至隐隐透出华光。他光秃的头顶，戒疤的位置开始发亮、发热。
“八戒！”悟空目眦欲裂，强行压下识海翻腾的剧痛和杂音，抢步上前便要挥棒打断那金光。
“大师兄！不可冲撞佛祖恩典！”沙僧却猛地横跨一步，降妖宝杖一横，竟拦在了悟空面前！他脸上再无半点之前的癫狂笑意，只剩下一种全然的、虔诚的迷醉，眼中流转着淡淡的、与那佛光同源的金色涟漪。“这是造化！是恩赐！二师兄他要得证果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