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仓的低温还凝在睫毛上时，十二具舱门"滋啦"的滑开声里，早混着引擎过载的尖啸。
那啸声不是平稳的嗡鸣，是"嘎啦嘎啦"的裂响，像有人用钝刀锯着飞船的骨架。
林夏刚撑着舱壁坐起，左后方就传来骨骼压碎的闷响。
是实习生小张！
他的休眠仓舱门被变形的金属卡成了斜角，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脸埋在冷凝水里，眼还睁着，睫毛上的霜花没来得及化，就被顺着舱壁淌下的血泡成了淡红。
林夏盯着他攥紧的手指。
那孩子出发前总说"休眠时要攥紧拳头，醒了才有力气干活"，此刻指节僵得像块生锈的铁。
右前方的动静更惨。
机械师小李趴在控制台上，半截烧融的线路从他喉咙穿进去，又从后颈钻出来，血泡在舌尖聚了又破，染红了胸前"开拓团03号"铭牌上的"开"字。
那铭牌是出发时队长亲手别上的，黄铜的边儿此刻被血浸得发暗，倒像块浸了锈的旧铜片。
"还有气的！清点人数！"
周明远的吼声撞在舱壁上，震得林夏耳膜发麻。
老舰长扑过去摸小张的颈动脉时，指尖刚沾到温乎的血，船体又是猛地一沉。
那股神秘的引力场像只巨手，攥着飞船往星系深处的昏黄里拽。
舷窗外的星轨早乱了，原本规整的星群被扯成了絮状，连恒星的光都在扭曲，像被揉皱的糖纸。
领航员老马红着眼踹开卡住的舱门，军靴底蹭过变形的金属板时，带起一串血珠。
他把副驾驶拽出来时，对方的胳膊已经被轧成了肉泥，骨头渣混着血粘在金属上，撕都撕不下来。
"操他妈的！还剩六个！"
老马抹了把脸上的血。
不知是谁的，指节擦过眉骨时带出道血痕，他却像没知觉，只是从怀里摸出块磨得发亮的铜怀表。
那表是十年前在陨石带救他的老搭档留的，表盖早没了，指针卡在"3:17"，他每次慌神时都要攥着表壳搓两下，此刻指腹在铜面上磨出"沙沙"声，才想起老搭档当年就是被失控的引力场拽进了深渊。
林夏扒着座椅扶手数：
周明远、老马、生物学家陈姐、机械师老王、实习生小苏，还有她自己。
另外六个要么卡在变形的舱体里，要么早没了呼吸，血顺着休眠仓的冷凝管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洼，映着应急灯的红光，像摊没干的朱砂。
小苏缩在角落，脸白得像张纸。这孩子才二十岁，背包里还塞着本手绘的星图册，出发前总翻到某页给人看。
"我妈说，新星球得有种向日葵的地，她想在晨昏线种一圈，天朝着恒星转，夜里就望着地球的方向。"
此刻他却死死攥着舱壁上的凸起，指节泛白到透明。
舷窗外，那颗灰扑扑的行星正被白矮星扯成絮状，碎块没飘远又"啪"地聚回去，像块被反复剁的肉，连光都拧成了麻花。
"那是......在循环？"
他声音细得像丝线，刚出口就被引擎的尖啸吞了一半。
陈姐蹲在地上捡样本瓶，指尖捏着块沾了红雾的土，突然"嘶"地抽气。
土块竟在发烫，指腹刚碰上就烙出个浅痕，她赶紧扔在地上，那土块滚了滚，竟慢慢融进金属地板，蚀出个指甲盖大的坑，边缘还冒着细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