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碰那些雾!"

陈姐的声音发颤。

她搞了二十年土壤研究,从没见过能蚀穿金属的土。

可话音刚落,飞船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猛地往下跌。

是撞进了大沙丘。

沙粒在舷窗上摩擦出红芒,起初是零星的光点,很快就连成了片,像要把整艘船吞进喉咙。

周明远扑向紧急制动,手指按下去时,按钮"咔"地断了。

断口还沾着点暗红的雾,和小张舱门漏的血混在一起。

"抓紧!"

他吼着拽过小苏往怀里按,林夏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胃里的酸水顶到了喉咙口。后背撞在舱壁时,听见老王闷哼,老头被甩得撞在引擎盖,额头磕出个血口子,血顺着眼角往下淌,他却还攥着半截扳手,指节把扳手柄捏得发白。

老马突然把铜怀表塞进领口,军靴蹬住控制台稳住身子,左手死死扒着领航员座椅的扶手,右手往仪表盘下摸。

那里藏着把应急匕首,是老搭档留给他的最后东西。

"坐稳了!"

他吼得比引擎还响,匕首撬开仪表盘侧面的盖板,拽出里面的备用线路。

此刻他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却凭着肌肉记忆把两根线拧在一起。火星"噼啪"溅在他手背上,烫出个燎泡,他竟没缩手。

最后一眼,林夏望见那颗碎了又聚的行星悬在星系里,碎块在空中划着弧,聚起来时连光都在发抖。

像永不停歇的钟摆,也像谁在反复拧紧又松开的绞索。

不知过了多久,呛人的土腥味钻进鼻腔时,林夏才缓过神。

那味不是普通的土腥,是混着铁锈和腐草的怪味,吸进肺里时带着灼烫感,像吞了口烧红的沙。

舱门被老马踹开道缝,滚烫的风裹着沙粒灌进来,打得人颧骨生疼。

林夏挣扎着爬出去时,膝盖磕在变形的舱壁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低头才看见,飞船半埋在沙里,银灰色的船体裂成了三截,断口处还冒着黑烟,卡着尸体的舱体早被沙埋了半截,露在外面的胳膊垂着,指节还蜷着,像在抓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白天的沙是活的烙铁。

林夏脱靴倒沙时,看见脚踝磨出的血珠滴在沙上,"滋"地缩成个黑点儿。

沙粒太烫了,连血都存不住。老马正用军靴踢飞船残骸,想把卡在里面的水箱拽出来,踢了两脚就停了。

"别费劲了。"

他声音哑得像吞了沙,指着舱体的裂缝,

"水早漏光了,你看那沙湿了一片,早被吸干了。"

他说着从领口摸出铜怀表,表链上还沾着刚才拧线路时蹭的油污,他用袖口擦了擦,指腹又开始搓表壳。

"当年老郑就是这么没的,找水找到最后,连汗都被吸干了。"

"能......能呼吸?"

小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刚从周明远怀里爬起来,头发被冷汗粘在额头上,星图册的边角从背包里露出来,被风吹得"哗啦"响。

林夏下意识吸了口:空气烫得像烙铁,混着铁锈和腐草味,却真能进肺。

周明远扶着舱壁站起来,膝盖"咔"响了一声。

他旧伤在身,当年在冰原救勘探队时摔断过腿,此刻却没顾,只盯着远处。

天地间全是翻涌的黄沙,沙丘在风里变形,像沉睡的巨兽翻身,连天空都是浑浊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