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宅于许都南，僻静巷陌中。
医者舍，素简朴，青瓦灰墙，门未悬灯笼，月下，余模糊。
周遭民居无异，正合“大隐隐于市”道。
悦未走正门。
绕宅后，院墙不高，墙头生枯草。
凝神静听，四下有秋虫低鸣，再无旁人声息。
足尖轻点，身形如狸，翻身上墙，继而飘入院内。
院，陈设简单，一架枯藤，几盆药草，散苦涩息，闻之，塞鼻。
正屋，窗纸透微光，显人未眠。
悦心动，莫吉勋此未归，而另有他人在内？
不敢大意，伏低身子，借廊柱阴影，缓步于窗下。
以指蘸唾，翼翼润湿窗纸，戳开针尖孔洞，凑目窥之。
屋内，灯火明，一人正背他，立于案前，似翻检文书。
此人形瘦削，衣朴素，是医官吉勋。
未在看医书，而在一方砚台中研磨，专注谨慎。
片刻后，
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瓷瓶，遂将磨好的粉末倾倒其中，翼翼封存。
吉勋舒气，贴身藏瓷瓶，转吹灯。
屋，陷黑。
悦待片刻，听屋内，均匀呼吸，显吉勋就寝。
缓缓起身，绕侧面小屋。此屋无窗，门上悬铜锁，缝中飘药味，比院浓郁百倍，是吉勋药房。
区区铜锁，自不难。
悦自袖取出细铁，探锁孔，屏息凝神，指尖微动，
“咔哒”，锁开。
推门入，药草扑面，中杂腐气。
未点火，借着门缝月光，辨轮廓。
三面皆是顶屋药柜，柜有抽屉，上贴标，曰“当归”、“川芎”等。
悦观之，此并非寻常药。
遂寻找，目落木案，为炮制药材之用。
嘉曾言，“军中弊……生于肘腋”。吉勋若有，其秘必藏于此方寸之间。
悦俯身，查木案。
案面光滑，并无异状，伸手敲击，沉闷，实木。
“最险之处，往往最安。”悦默念。
目扫地，青砖，严丝合缝，独木案之下，有一块砖略深，观之常年受潮。
蹲身，指抠砖，露暗格，静躺黑漆盒。
悦取出木盒，微沉。
开盒，腥气散发。
盒无金银，有一白丝囊，一卷用油布简。
开丝囊，半囊暗红色末，方才吉勋研磨之物，颜色气味与之无二。
此料想，定为“西域奇药”。
悦收好，展简。
简上无文，为舆图。
图上，山川，河流，标注粗略，有几处颇为清晰：官渡、乌巢、柳城……皆是近年征战之地。
每字旁，皆用小字标注人名，日期。
柳城之处，俨然为“郭嘉”二字。其后日期，正为病逝之日。
3
嘉名前，官渡侧，注“袁绍”；乌巢侧，注“淳于琼”。
悦觉寒冲脊直。
此非舆图，实乃死亡名录！
袁绍败亡，淳于琼被斩，人皆认战败之果也。
今识之，背另有阴谋乎？
若真若此，暗中，所图之大，骇人听闻。
正心神巨震间，忽，闻院外两声更鼓声，之后，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向吉宅步近。
何人来乎？
悦不及细想，速将青砖复，持木盒，闪药房门后，静立。、
霎时，居忽觉心砰砰之声。
来者谁？吉勋同党？或……
脚步声，约，门外停住，随即，三下，规律叩门声，两轻一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