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倒在院中,眼睛瞪得极大,望着漆黑的夜空,胸口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娘趴在门槛不远的地方,一只手向前伸着,似乎想拼命爬出去,指尖死死抠着泥土,她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血,到处都是血,浓重的、凝固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血。
墙壁上,溅洒着泼墨般的血迹。
灶房里,似乎有被翻捡打砸过的痕迹。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
我腿一软,直直地跪倒在地,冰冷的泥土浸透了我的膝盖。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干涩得发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只有那浓郁的血腥味,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鼻腔,我的肺叶,我的灵魂深处。
灭门。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脑髓上。
7.
一定是张老四!
我原以为他只是个恶心的人贩子,但。
是我想的太少了。
是张老四背后的人,他们找来了!他们找不到我,就……
因为我。
都是因为我。
如果我没有重生……
如果我没有逆转经脉杀了张老四……
如果我能看住阿沅……
如果我能早点回来……
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我吞没。我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喘息,却吸不进一丝氧气。
前世的惨死,今生短暂的温暖,父母最后的笑脸,与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疯狂交织、撕裂。
我猛地俯下身,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哀的、破碎扭曲的嚎叫,又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月光冷冷地洒在这片修罗场上,映着我惨白如纸、扭曲变形的脸。
家……
没了。
在我好不容易爬出地狱,触碰到一丝光明之后,再一次,在我眼前,彻底粉碎。
这一次,是我亲手引来的灾祸。
空气中,那甜腥的血味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修士动用灵力后的特殊波动。
他们走了没多久。
我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痛苦和绝望一点点褪去,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死寂的黑暗。
里面只剩下一种东西。
恨。
毁天灭地的恨。
8.
那丝微弱的灵力波动,像黑暗中唯一的蛛丝,我将它死死攥在手心,用灵魂去铭记那冰冷残忍的气息。
爹娘的血浸透了我的膝盖,冰冷刺骨,却又像熔岩般灼烧着我的神魂。
哭?喊?那太奢侈了。
我的眼泪在前世合欢宗的地牢里就已经流干了,方才那一声哀嚎,似乎抽空了我所有属于“人”的情绪。
剩下的,只有恨,纯粹、粘稠、足以焚尽一切的恨。
我冷静地推测着,张老四不过是个小头目,他背后是那张笼罩凡间、专门搜罗有灵根孩童的黑网。
前世在合欢宗模糊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被称为“鸩婆婆”的邪修,专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为各大魔门乃至一些正道暗桩“供货”。
仙门执法使?他们管不过来,也不会深入管这凡尘烂泥潭里的龌龊。
能靠的,只有自己。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院中惨烈的景象,将那地狱般的画面烙进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