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母亲做的粗面饼带着阳光的香味。
夜里，我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听着隔壁父母均匀的呼吸声，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这一世，我一定要守护好这一切！
我尝试接近阿沅。我给她拿吃的，帮她梳洗，夜里想挨着她睡给她一点温暖。
但她总是躲闪着，那双曾经死寂的眼睛里，如今燃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冰冷的火焰。
她拒绝我的任何触碰，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幼兽。
“阿沅，别怕，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
我抱着她瘦弱的身子，小声对她说。
她抬眼看我，那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冰棱子，刺得我心脏一缩。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
5.
第三天，村里有集市。
娘想着带我们出去散散心，扯点新布给我们做衣裳。
集市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我紧紧拉着娘亲的衣角，眼睛却时刻不敢离开阿沅。
就在娘在一个布摊前驻足挑选时，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突然挤过我们身边。
人群一阵骚动。
等我稳住身形再抬头时——阿沅不见了！
我心猛地一沉，像是有冰水从头浇下。
我疯了一样在人群里寻找，喊着她的名字。
娘也慌了，跟着我一起找。
集市不大，我们来回找了好几遍，直到人潮散去，夕阳西下，都没有看到那个瘦小沉默的身影。
她走了，她故意逃走了。
为什么？
前世合欢宗里相互依偎取暖的画面闪过脑海，她最后被采补至干、如同残破娃娃般被丢弃的模样刻在我灵魂深处。
我救了她啊！我明明把她从那个命运里拉出来了！
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念头骤然击中了我——她看我的眼神，那不是陌生和恐惧，那是……恨意？
难道……她也回来了？并且，误以为前世是我害了她？
巨大的恐慌和委屈攫住了我。
不，得找到她！必须解释清楚！
我甩开娘的手，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她可能离开的方向追去。
田野、树林、小溪……我跌跌撞撞，喊得嗓子嘶哑，直到夜幕完全降临，四周只剩下虫鸣和风声。
一无所获。
阿沅就像一滴水，蒸发在了人海里。
满心绝望和混乱，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往回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先回家，告诉爹娘，想办法，一定要找到她……
6.
越来越近，村子的轮廓在月光下显现。
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连平日里最吵嚷的狗吠声都消失了。
空气中，隐隐飘来一丝……焦糊味，还夹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的气息。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
发疯狂奔！
村口老槐树的影子张牙舞爪。
我家那扇熟悉的、傍晚时分本该透出温暖灯光的柴门，此刻敞开着。
门槛上，暗沉的一片，蜿蜒流淌下来，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
我踉跄着扑到门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院子里，爹平日里宝贝似的擦得锃亮的锄头断成两截，扔在一边。
娘早上还笑着递给我和阿沅的、装着粗面饼的篮子打翻在地，沾满了刺目的暗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