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西南边陲,层层叠叠如青绿屏障般的群山之间,藏着一个名叫碧水村的小村庄,山溪环绕,炊烟袅袅,如同被岁月遗忘的桃源。村西头,那间最是歪扭低矮,茅草顶似乎随时都要飘散的土屋里,住着一位名叫阿箩的姑娘。
阿箩爹娘去的早,像山间的晨雾,还未来得及细细描摹她幼时的眉眼,就消散无踪了。留给她的,不过几亩薄田,一贫如洗的土屋,以及一只不知何时、不知从何而来的黄毛老猫。猫儿通体金黄,一双眼睛幽绿幽绿,像是浸透了山间深潭的灵气,村里人见了,都称一句“神气”。阿箩便唤它“老金”。
老金极有灵性。阿箩在地里锄草,它便蹲在田埂上,像一尊小小的、沉默的金色守门神;阿箩坐在屋前就着微弱的油灯纺线,它便蜷在她脚边打着盹,喉咙里发出安心的咕噜声;有时阿箩饿得肚子咕咕叫,老金竟会悄无声息地溜出去,过不了多久,总能衔来些东西——有时是几枚山雀蛋,有时是被黄鼠狼咬断了脖子却没来得及拖走的半只鸡,有时甚至会是邻村财主家大鱼大肉后遗弃的、沾着点肉末的干净鱼刺。靠着老金这份奇异的“供奉”,阿箩才不至于饿死在这空荡荡的茅草屋里,她总摸着老金的背说:“老金啊老金,你定是山神爷爷送来看顾我的。”
这年的夏天,雨水出奇地吝啬。山脚下的梯田裂开了纵横交错的旱口子,像大地干枯龟裂的皮肤。往年青翠茁壮的秧苗,如今一片萎黄,垂头丧气地立在滚烫的尘土里,风一吹,枯叶沙沙作响,仿佛一片绝望的叹息。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愁坏了,日日仰望着晒得发白的天穹,眼巴巴盼着一场透雨,可那太阳依旧毒辣,没有一丝云彩愿意遮挡。
这天午后,日头像烧红的烙铁钉在头顶。阿箩顶着这能把头皮晒出油来的烈日,在地里挥着锄头,一遍遍翻开那些已经板结发硬的土块,汗水如同溪流般淌过她黝黑的脸颊,滴落在龟裂的土缝里,瞬间就被蒸腾干净,连一丝湿痕也留不住。
“咳…老金呢?”阿箩直起酸痛的腰,用袖子胡乱抹了把汗,眯着眼四下搜寻。以往这时候,老金都会在田边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下乘凉等她。可此刻树下空空如也。“老金!老金!”阿箩心头发紧,又唤了两声。平日里她稍微提高点嗓音,那金黄的影子总会立刻出现,或蹭她的腿,或慵懒地“喵呜”一声回应。然而现在,除了热风吹过枯苗的窸窣声和远处几声有气无力的蝉鸣,再无其他动静。
“莫不是热着了?或是找水喝去了?”阿箩放下锄头,心里七上八下,沿着田埂往家的方向找去。走到屋后那丛被晒得蔫头耷脑的野竹边时,忽听得一阵微弱却又带着焦躁的抓挠声,间或夹杂着几声低哑、不像寻常猫叫的“嘶嘶”声,如同在费劲扒开什么。
阿箩寻声拨开稀疏的竹叶,只见老金正趴在后墙根那个不知何年何月坍塌下来、又被尘土草屑掩埋了大半的旧砖垛角落里,两只前爪正死命地刨着土,金黄的毛上沾满了灰土,它身后的土坑已浅浅刨开一层,显露出底下埋着的一些碎瓦烂砖。
“老金,你在这扒拉个啥?下面藏了宝贝不成?”阿箩失笑,蹲下身去。老金见她来了,抬头“喵~”了一声,似乎如释重负,随即又低下头,加快速度用爪子扒拉,尾巴高高翘起,显得异常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