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野的指尖在便利店货架的铝制边框上拂过。凌晨三点十七分,冷藏柜的压缩机发出第三十七次嗡鸣,他刚把最后一排过期的牛奶挑出来,玻璃门外的梧桐叶就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茎,打着旋飘进街灯的光晕里。
那片叶子本该落在积着薄灰的水泥地上,却在半空中猛地顿住——淡灰色的雾像被拧干的湿抹布,从梧桐树梢的阴影里渗出来,丝丝缕缕缠上叶子。不过两秒,深黄的叶片就被雾裹着、揉碎,连点纤维碎屑都没剩下,只有雾里隐约闪过一丝极淡的黑纹,快得像错觉。
陈野攥着抹布的手紧了紧。这是本周第三次看见“蚀雾”了。第一次是上周二凌晨,雾裹走了隔壁楼张婶的买菜车,车筐里的西红柿在雾里爆成红色的浆,没留下一点痕迹;第二次是昨天,雾从便利店的排气扇钻进来,缠上货架上的火腿肠,包装袋像被虫蛀似的,慢慢化成了灰。
监控屏幕突然传来细碎的咳嗽声,陈野丢下抹布就往后屋冲。折叠床占了小半间屋,十六岁的陈念缩在被子里,脸烧得通红,额前的碎发被汗黏在皮肤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枕套上褪了色的小熊图案——那是他们妈走之前,给陈念缝的最后一个枕头。
2.
“哥……”陈念的眼睫颤了颤,声音轻得像蚊子叫,“雾又来了……这次的雾里,有东西在走,脚步声好重……”
陈野摸了摸她的额头,掌心烫得发疼。自从去年十月,陈念在放学路上撞见那团吞了整辆公交车的浓灰蚀雾,她就成了医生嘴里的“应激性精神障碍患者”——别人看不见的雾,她能看见;雾里藏的“东西”,她能听见动静。医院开的安眠药堆在床头柜上,瓶身的标签都快磨掉了,可陈野知道,妹妹说的都是真的。上周三张婶没回来,前一天凌晨,陈念就攥着他的手说:“哥,雾里有个穿花衬衫的影子,跟着张婶走了,影子的手是铁丝做的。”
3.
便利店的玻璃门突然“咔嗒”响了一声,不是风刮的,是有人用指节敲了敲雾蒙蒙的玻璃。陈野抬头,看见门外站着个穿藏青色风衣的老头,头发白得像霜,左胸口别着枚生锈的铜章,章上刻着半轮缺了角的太阳,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不知道是锈还是别的什么。
老头推门进来时,蚀雾像见了猫的老鼠,在他脚边退开半米远,露出一小块干净的水泥地。他的靴子沾着泥,走路时左腿有点跛,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小伙子,来瓶二锅头,要高度的,能烧得起来的那种。”
陈野转身去货架拿酒,目光却离不开那枚铜章——去年陈念出事那天,警戒线外站着三个穿同款风衣的人,胸口都别着这玩意儿。当时他冲上去想问问,那团雾到底是什么,被其中一个高个子拦下来,那人的手劲大得能捏碎他的手腕,只低声说了句“镇昼者处理公务,无关人员离开”,就把他推到了路边。后来他在网上搜“镇昼者”,只找到几条被删除的帖子,残留的碎片里,有“蚀雾”“浊影”“封锁区”这几个词。
“您是镇昼者?”陈野把酒瓶放在柜台上,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裤兜里的安眠药瓶——那是他怕陈念半夜烧得厉害,特意带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