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第一年,我靠着那点微末的念想活着。想父母兄长,想皇上早晚会查明真相。每日馊饭冷水,宫人白眼,冬夜寒风刺骨,秋叶我俩在冰冷的棉被下抱团取暖。我还在残破的窗台上,养了一株快要枯死的野兰。日头好的时候,我把它搬到院中,和它一起晒太阳。我想着:如果当时没有赠给徐答应那云锦,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秋叶恨恨地说:“宫里的人想要置人于死地,总有一万种方法。”
冷宫的第二年,家中托尽关系送来一封密信。父亲因我之事被申斥,兄长仕途断绝,母亲一病不起。信纸被眼泪浸透。那株野兰冻死在某个雪夜。
3 冷宫觉醒
冷宫第三年冬,格外地冷。破窗挡不住风雪,我被冻得高烧不退,浑身滚烫,意识模糊。看守我的老太监姓刘,嗜酒暴躁。那夜他喝多了,踹开摇摇欲坠的殿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说我是丧门星,害他摊上这晦气差事。他浑浊的眼睛在我因发热而潮红、依稀还剩几分往日颜色的脸上打转,那双脏手朝我伸了过来。
“横竖是个等死的罪奴,不如让爷快活快活……”
秋叶跪在地上:“公公您发发善心,等皇上查明真相,就会迎小主出去,到时候荣华富贵少不了您的。”
刘太监狞笑道:“还哪门子小主啊?庄妃娘娘现在圣宠优渥,皇上哪还记得冷宫里还住着这号人物?”说罢,他揪住秋叶的脖颈,生生用力。秋叶被掐得昏死过去。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巨大的恐惧和厌恶瞬间压倒了高热带来的昏沉。挣扎间,我摸到了枕下一样冰冷的东西——是一块尖锐的碎瓷,我平日藏着用以防身的。
几乎是本能,我攥紧那碎瓷,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脖颈划去!
温热的、腥臭的血喷溅了我满脸满身。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睛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肥胖的身躯重重倒在地上,抽搐着。
我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看着满手的猩红,浑身抖得不成样子。杀……杀人了……
殿外风雪呼号。
良久,我慢慢爬起来,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口破旧的木箱上。那里面,还有我入冷宫时唯一被允许带入的、几件旧衣物。最底下,压着一匹布——是当年那场祸事里,唯一未被搜走、我偷偷藏起的一小块云锦边角料,霞光依旧,却冰冷刺骨。
我走过去,捡起那块料子,触手依旧细腻,却凉得像冰。
我走到还在微微抽搐的刘太监身边,蹲下身。他眼中只剩下濒死的恐惧。
我将那匹华美无比的云锦,绕上他粗短的脖颈,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绞紧!
他双腿猛蹬,眼球外凸,脸色由红变紫,最后彻底不动了。
我松开手,看着他扭曲狰狞的脸,俯下身,用最轻最柔,却淬满冰碴子的声音,在他尚存一丝温热的耳边低语:
“告诉皇后……”
“阿鸾学会杀人了。”
风雪声淹没了殿内的一切。
等我做完这一切,赶快向秋叶身旁爬去,可……我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我坐在尸身旁,直到天明,心中已有了一番筹谋。我脸上的血污干了,结成硬痂。眼神却一点点冷下去,硬起来,最后沉静如古井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