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们甜甜的笑脸，心里那点因“替身”而生的阴霾也散了些。或许，这深宫之中，并非只有严寒。身边的掌事宫女秋叶长我几岁，提醒我:“小主，奴婢进宫已满五年了。这五年奴婢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这深宫中，真心最不值钱！小主您凡事都要多提防多戒备。万不可与人交心！”
秋叶话到了我的耳边，却没进我的心里。进宫前娘嘱咐过，要与人为善，不可树敌，见人三分笑。
那时我真是傻得可怜。
2 绸缎之祸
变故发生在一个闷热的夏夜。皇上已连续三日召我伴驾，恩宠正浓。皇后娘娘方才又赏下一匹江南进贡的云锦，霞光灿灿，触手生凉。徐答应来坐，摸着那料子爱不释口，我便笑着让她裁去一半，做件夏衫。她欢喜不尽地走了。
夜半，宫门却被粗暴地撞开。火光烈烈，映着内务府总管那张冷漠的脸和侍卫们冰冷的铁甲。
他们从我殿后的废井里，拖出一具泡得发胀的尸首，是皇后身边一个名唤彩珠的宫女。死人手里，紧紧攥着一角布料，正是我白日里分给徐才人的那匹云锦！皇后娘娘下令彻查，结果侍卫在调查过程中“搜”出我妆奁底层一个扎满银针的布偶，上书皇后的生辰八字！
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巫蛊厌胜，戕害宫婢，意图诅咒中宫！每一条都是死罪！
我惊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如风中落叶：“不是我！皇上明鉴！皇后娘娘明鉴！那布偶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妆奁盒子里，那料子我白日才送给徐答应……”
徐答应噗通一声跪倒，哭得梨花带雨：“皇上，娘娘！鸾姐姐确实赠了臣妾料子，可臣妾一回宫便觉身子不适，让宫女收起来了，并未动过啊！怎会、怎会到了那井里……鸾姐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还要用那料子去做这等歹事！”她猛地指向我，眼神里全是恐惧和指控，“莫非……莫非你当日赠我料子，便存了栽赃之心？”
李答应也怯怯出声：“是啊，鸾常在平日是宽和，可……可近日恩宠太过，难免……且她平日里仗着盛宠，不甘屈于常在之位，莫非是心生怨念，才做出此等错事？”她的声音细弱，可字字句句都要置我于死地！
百口莫辩。我看清了她们眼底深藏的快意和冰冷。皇上坐在上首，脸色铁青，看我的眼神再无半分温度，只有被欺骗的震怒和厌恶。皇后娘娘痛心疾首：“阿鸾，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辜负了圣恩，也寒了本宫的心！”
我跌落地上，那包未吃完的桂花糖从袖中滚落，散了一地，被无数靴底碾碎成泥。
“拖去冷宫！彻查！”皇上拂袖而去，声音淬冰。
我没有再哭喊。只是死死盯着徐答应，盯着李答应，盯着那端坐凤位、眉间凝着悲悯与失望的皇后。只是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似乎瞥见皇后嘴角一丝得逞的冷笑。
冷宫的门，在我身后沉重合拢，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世界。
跟我一起进入冷宫的只有一个放着随身衣物的包袱，还有秋叶。海棠殿的其他太监宫女见风使舵，早早地另谋出路了。可秋叶执意要跟随我，她说她入宫那年，她妹妹就像我现在这么大的年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