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阴影吞噬了一切。

巨大的、覆盖着粘稠腥臭液体的恐怖蹄爪,挟着毁灭性的风压,如同崩塌的山岳,朝着藏身坑内狠狠践踏而下!那不仅仅是物理性的攻击,更裹挟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邪气,仿佛要将坑内一切生机彻底碾碎、污染!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烬明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不断放大、布满疣粒和硬皮的死亡之影。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恐惧都被这纯粹的、压倒性的毁灭意象所填满。

要死了吗?

就这样结束?像一只虫子般被踩碎在这肮脏的土坑里?

婆婆的脸庞、黑水坞的火光、体内那灼烫的悸动、手中碎片的冰冷……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闪现。

“不——!!!”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混合了极致痛苦、绝望和不甘的嘶嚎,猛地从烬明撕裂的喉咙中爆发出来!

并非出于理智,而是最原始的生命本能,以及对体内那股不受控制力量的最后驱动!他那只紧握着金属碎片的右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向上抬起,不是格挡——那无疑是螳臂当车——而是狠狠地将那枚碎片,连同自己的手掌,一起按向了自己胸腹间那不断渗血的、狰狞的伤口!

噗嗤!

尖锐的碎片边缘瞬间刺入本就翻卷的血肉!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

然而,就在这自残般的举动和极致痛苦的刺激下——

嗡——!!!

一股远比之前在地面绘制血阵时强烈十倍、百倍的赤金色光芒,猛地从他伤口深处、从金属碎片与他血肉接触的地方爆发出来!

那光芒不再微弱如星火,而是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熔岩骤然喷发,炽烈、霸道、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煌煌之气!

光芒瞬间凝聚成一道凝实的光柱,并非射向那践踏而下的巨爪,而是以烬明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半球形的、薄而坚韧的光罩,将他和身后的老铁匠、小石头勉强笼罩在内!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轰!!!!

巨大的蹄爪狠狠地践踏在了那突然出现的赤金光罩之上!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几乎要撕裂耳膜!整个藏身坑剧烈摇晃,大量的泥土从顶部和四周簌簌落下,仿佛随时要彻底坍塌!

赤金光罩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表面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它太薄弱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但!它终究是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那庞大的怪物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蕴含着一丝令它本能厌恶和畏惧气息的光芒震慑住了,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和暴怒的惊疑嘶吼!践踏而下的巨爪被光罩反震得微微抬起,覆盖爪子的硬皮和疣粒在与光芒接触的瞬间,竟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冒出缕缕黑烟!

“呃啊——!”烬明惨嚎着,全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每一寸骨头都在呻吟、欲裂!鲜血如同泉涌般从伤口和口中喷出,瞬间将他染成一个血人!维持这光罩的代价巨大到无法想象,他感觉自己的生命、灵魂都在被疯狂地抽取,注入这脆弱的光芒之中!

这根本不是他现在能掌控的力量!这是自杀式的透支!

“爷……爷爷!”小石头被这惊天动地的碰撞和刺目的光芒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爷爷的腿。

老铁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得目瞪口呆,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反应过来!他知道,这是烬明用命换来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走!快走!!!”老铁匠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手抱起孙子,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因剧痛和透支而意识模糊、身体软倒的烬明的胳膊,疯狂地将他朝着远离入口、藏身坑更深处拖去!

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铁料和杂物,是唯一可能提供一点点遮蔽的地方!

就在他们刚刚挪开身体的下一秒——

咔嚓!

赤金光罩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彻底崩碎成无数光点,消散在空中!

失去了阻碍的怪物巨爪,带着更加狂暴的怒火,狠狠地彻底践踏而下!

轰隆!!!

整个藏身坑底部剧烈震颤!刚才烬明他们所在的位置,被硬生生踏出一个深深的凹坑!泥土飞溅,碎石四射!

只要晚上一秒,他们就已经化为肉泥!

“吼!!!”攻击再次落空,让那怪物陷入了彻底的狂怒!它那浑浊的巨大眼睛死死锁定坑内试图逃向角落的三只“虫子”,尤其是那个身上还在散发着令它躁动气息的烬明!

另一只爪子也伸了进来,开始疯狂地扒拉挖掘坑口的泥土和阻碍,试图将整个庞大的身躯挤进这个狭小的空间!它要将这些该死的虫子连同这个老鼠洞一起,彻底撕成碎片!

泥土如同瀑布般落下,藏身坑正在被迅速扩大、破坏!死亡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凝固!

老铁匠拖着烬明,抱着孙子,连滚带爬地缩进角落那堆冰冷的金属废料后面,绝望地看着那不断扩大的洞口和那双疯狂挖掘的巨爪,以及那双充满暴虐杀意的浑浊巨眼。

完了……躲不掉了……

烬明瘫软在铁料堆旁,意识模糊,气息微弱,身上的光芒早已彻底熄灭,只剩下伤口不断淌出的鲜血和那枚依旧死死攥在手里、沾满了血的碎片。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时刻——

“嘶唧——!”

一声尖锐、诡异、完全不同于怪物咆哮的嘶鸣,突然从……他们身后的土壁深处传了出来!

正是之前老李头他们遭遇恐怖的方向!

那声音极近!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土壁!

紧接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的刨刮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速度快得惊人!目标……似乎是他们这面坑壁!

前有巨怪破顶,后有未知掘地!

他们被夹在了中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地!

老铁匠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彻底褪去,只剩下彻底的、僵硬的死灰。

而意识模糊的烬明,在听到那近在咫尺的诡异嘶鸣时,身体似乎本能地、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