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唐思雅找来陆军铭房间里所有的床单、被罩,将它们撕成布条,一条条打上死结,结成一根足够长的绳子。

她将绳子的一头牢牢绑在房间里最重的那个铁制暖气片上,另一头从窗户扔了下去。

布条绳的长度,刚刚好能够到那棵歪脖子树最粗壮的树枝上。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翻身爬出窗户,抓紧了布条绳,一点点往下挪。

军裤和衬衫被粗糙的墙面刮得生疼,但她顾不上。

脚终于踩到了坚实的树干上。

她松开绳子,手脚并用地从树上爬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是之前崴到的地方又受了力。

她咬着牙,捂住嘴,没让自己叫出声。

她一瘸一拐地跑到院墙边,借着墙边堆放的杂物,费力地翻了出去。

自由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好比囚笼的二层小楼,头也不回地朝军区大院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不能走大门,那里肯定有人守着。

她记得,这个大院的后面,有一处荒废的后山,山那边,应该就能通到外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唐思雅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草丛生的山路上走着,脚踝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每走一步都好比针扎。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有光。

是城市的灯火。

她得救了!

她加快脚步,冲下山坡,来到一条马路上。

她拦下了一辆路过的黄包车。

“师傅,去京北大学,快一点!”

黄包车夫看她一身狼狈,又是个单身女青年,眼神里有些异样,但还是拉着她走了。

坐在车上,晚风吹在脸上,唐思雅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但至少,她逃出来了。

到了北大,她付了车钱,一瘸一拐地走进校园。

她不能去教职工宿舍,陆军铭的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那里。

她想到了温晁。

可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不知道温晁住在哪里。

她只能去中文系的办公楼碰碰运气。

办公楼里漆黑一片,只有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是系主任办公室。

温晁竟然还在。

唐思雅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敲了敲门。

“请进。”

她推开门,温晁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看到她,他猛地站了起来。

“思雅?你怎么……你的脚怎么了?”他快步走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我没事,就是需要写封信寄去第三陆区。”唐思雅摇了摇头,“嘶,温晁,能不能先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我的脚有点儿痛。”

温晁二话不说扶着她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又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看着她红肿的脚踝,皱起了眉。

唐思雅捧着热水杯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温晁听完沉默了很久。

“抱歉,小雅”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歉意,“今天下午我不该那么冲动地找过去,给你添麻烦了。”

唐思雅摇摇头,这点麻烦跟陆军铭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不怪你,温晁,谢谢你。”

她从口袋里摸索出笔和信纸,这是她唯一的武器了,“我想写封信,寄去第三陆区总务处的陈处长那里,你能不能帮我寄出去?”

“没问题。”温晁说话温柔缱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系主任办公室内,唐思雅纤细的身影趴在茶几上,脚踝处新旧交叠的伤痛让她额头渗出细汗,她咬着牙,一笔一划地写着。

另一边。

陆军铭看着二楼大开的窗户和直垂地面的布条软绳,脸色阴沉的厉害。

那只小野猫。

她还是逃了!

守门的警卫在旁边战战兢兢。

“陆少,今天下午唐小姐想要出去买东西,我们把她拦住了的。”

“这……我们也没想到,唐小姐会翻窗离开。”

警卫额头上汗涔涔的。

谁人不知京圈陆少的冷面名声。

陆家在京根基颇深,虽不至数一数二,但陆军铭也算京圈一少。

要不是当年他拒婚唐思雅,也不至于被连降三级。

可惜即使如此,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和唐思雅结婚的命运,在陆家老家主的威逼下与她领了证。

自此陆军铭就恨透了陆家,外界传言,也恨透了唐思雅。

所以领了证,陆军铭就远远的搬去了遥远的第三陆区。

可偏偏唐思雅是个痴情的,也跟着考了过去。

两人在那边一待就是四年。

卫兵现在看两人剑拔弩张的状态,好似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传闻中是他逃她追。

他插翅难飞。

可现在的情形……

好像是陆军铭紧拽着唐思雅不放啊。

卫兵虽然害怕办事不力,没有看好唐思雅,被陆军铭惩罚。

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疯狂吃瓜。

这可太刺激了!

陆军铭手里攥着白瓷瓶。

这是原本给唐思雅准备的伤药。

小野猫不太听话,先前脚踝的伤就还没好。

今天下午他回来的时候,又看到她手腕上也多了两道勒痕。

她对自己太狠。

下午怕再绑着她,她又会弄出新伤来,特意没绑着她,还留了钥匙。

他在外面办事,心心念的都是她。

可她倒好,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跑!

“备车!”

想都不用想,陆军铭都知道她去哪了。

唐家不允许她离婚,她不可能回唐家。

唯一的可能,就是去过的京北大学……那个姓温的……

系主任办公室里。

唐思雅写完最后一个字,长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封口。

“哐当!”一声巨响。

办公室那扇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整个门板都飞了进来,重重地砸在地上,木屑四溅。

唐思雅和温晁惊得同时站起。

门口,陆军铭仿佛地狱来的修罗,浑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他身后,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像极了黑白无常。

陆军铭视线扫过温晁,最后如利刃般扎在唐思雅身上,当他看到她手里那封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信时,他笑了。

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一片冰封的荒原。

又是离婚申请!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唐思雅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