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醉汉的眼珠子瞬间鼓胀,喉咙里发出拉破风箱似的赫赫声。酒气熏天的脸胀成酱紫色。他徒劳地想掰开我的手。
我没松。右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皮夹子!掏出,用力一扯,里面的钞票零钱飞出来。抬腿,膝盖朝着他挡下狠狠顶去!
噗!
醉汉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身体虾米般弓起,捂着下体栽倒在地,剧烈痉挛,翻着白眼。
我弯腰,迅速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钞票。没看地上那摊烂肉一眼。转身消失在巷子尽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腥味混着劣质酒气飘散。
躺着挣不来?那就站着抢!
8
廉价旅店的隔板墙,挡不住隔壁的鼾声。
昏黄的灯泡蒙着油污。我把染了点酒气的钞票摊在床上。
薄薄一叠,带着汗臭。不够。远远不够跑路的。
拧开锈蚀的水龙头,捧着冰冷刺骨的水泼脸。
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被水珠切割得支离破碎。眼睛里那点仓房里的火星子,现在烧得像干透的荒草,只剩刺骨的白。
镇上消息传得野狗抢屎一样快。“夜来香”附近的黑巷出了事,一个醉汉被撂倒,钱包空了。风声紧。红姐那种地方不能再碰。
我把头发重新挽紧,套上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碎花罩衫——洗得发白,但领口开得低。走出霉味熏人的小旅店,拐进一条截然不同的街。
这里是新盖的“工人新村”,石灰水味道还没散干净。几个穿着硬领工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昂着头走在路边,皮鞋擦得锃亮。目标。
我不再低头疾走。脚步放慢,腰肢微微摆开幅度。
眼风扫过路口树荫下抽烟的男人。四十上下,脸皮白净,戴着眼镜,腕上的手表反着光。工装浆洗得挺括。不像矿上出蛮力的。像干部。
我走到他侧前方几步,装作踉跄一下。“哎哟…”声音不高,拖了点黏糊的尾音。
他立刻看过来,眼镜片后的眼神亮了一下,又飞快端起来:“同志,小心点。”
没走开。他在打量,从脸滑到碎花罩衫的领口那片裸露的皮肤,再到腰腿的轮廓。
喉结不明显地动了一下。不是红姐那的饿狼样,是压抑的、带着点文明外衣的窥伺。
我垂眼,声音低下去,带点窘:“没…没站稳。大哥…是矿上的领导?”手指下意识捏着碎花罩衫的衣角,布料绷紧,显出底下的弧度。
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背:“矿务局勘探队的,陈志强。你…不是本地人?”
我抬眼看他,眼睫飞快闪动几下,像受惊的蝶。嘴角撇了一下,有点苦的样子:“投亲的,没找到…盘缠快用尽了…”话没说透,那份窘迫恰到好处地悬着。
陈志强沉默几秒,掏出烟盒又放下。“不容易…”他走近一步,身上有淡淡的香皂味和烟草混合的气息,“这儿说话不方便。前面‘工农茶馆’,有个单间……”他从公文包内侧袋里,飞快抽出一张对折的崭新十元票子,“…请你喝杯茶?”
我没接钱。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目光缓缓抬起,对上他的镜片,不闪不避:“茶能解渴,解不了急。”
陈志强瞳孔缩了一下,脸上那点文雅裂开条缝。他迅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带着某种急切的、属于猎人的试探:“那…去我那?临时安置点。新楼,没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