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葬礼无声
李伟的葬礼在一个阴沉的周三下午举行。天空是灰白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下来，却又吝啬得不落一滴雨。参加葬礼的人不多，寥寥十几个，大多是系里的同事，表情肃穆中带着些许尴尬。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刚满二十八岁的青年才俊，留校任教不到两年的哲学系讲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系主任王教授摇头叹息，眼镜片后的眼睛红肿着。他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还亲自为李伟颁发了“优秀青年教师”证书。
李伟的母亲站在墓穴旁，穿着一身不合体的黑色西装，那是昨天临时在镇上买的。她没有哭，只是怔怔地望着儿子的棺木缓缓降入土中，粗糙的手紧紧攥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手帕。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农村妇女，第一次来到儿子工作的大城市，竟是为了送他最后一程。
当最后一抔土覆盖上去后，人群渐渐散去。李母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墓地工作人员过来轻声提醒，她才恍惚地转身，跟着学校派来协助的行政人员小李离开了墓园。
“阿姨，您节哀。学校已经为您订好了宾馆，明天我再来接您去收拾李老师的遗物。”小李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那个佝偻的身影。
李母没有回应，只是望着窗外飞逝的高楼大厦。这座城市太大太繁华，让她感到窒息。她想念家乡那一望无际的稻田，秋风吹过时，金黄的稻浪翻滚，站在田埂上能望见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她的儿子，曾经是那稻田里最挺拔的一株稻穗，如今却成了这里地下的一抔土。
回到宾馆房间，李母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一个相框，那是李伟研究生毕业时的照片。穿着学位服的儿子笑得很腼腆，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轻轻摩挲着相框玻璃，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娃啊，你怎么就这么傻...”
2 稻田之梦
十九年前，李家村小学教室。
“同学们，告诉我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新来的支教老师站在讲台前，目光扫过下面十几个孩子。
九岁的李伟第一个举手：“老师，我要考大学！去北京上学！”
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大多数孩子读完小学就会回家帮忙干农活，少数能上镇里的初中，至于高中，全村几年来只有两个孩子考上过。
老师赞许地点点头：“很好！李伟有志气。但是要考上大学，需要非常努力学习，你能做到吗？”
“能！”小李伟挺直腰板，声音响亮。
放学后，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往家走。几个男生围住李伟。
“哟，大学生回来啦！”为首的胖小子推了李伟一把，“就你还想上大学？你爹都快养不起你们了！”
李伟踉跄一步，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书本散落出来。他抿着嘴不说话，蹲下身去捡。
“我爹说了，你们家欠了一屁股债，你下学期就得辍学回家放牛！”另一个孩子附和道。
李伟猛地站起来，眼睛通红：“我不会辍学的！我一定会考上大学！”
“做梦吧你！”胖小子又要推他，却被一个声音喝止了。
“干什么呢！”李伟的母亲不知何时出现在路尽头，肩上扛着一捆刚割的草料，目光如刀地盯着那几个孩子。孩子们一哄而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