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好,好一个‘就挺好的’。这世间修士,为求长生,为争法宝,为夺机缘,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却不如你一个凡夫俗子活得通透。”他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看着像小孩子的涂鸦,“这是‘多情诀’的入门心法,你既然救了我,也算结了段因果。我这道,修行起来比登天都难,且容易走火入魔,你要不要学?”
阿草看着那木牌,又看看老道人。他听说过修仙要斩情断欲,不然会成心魔。可这老神仙说他修的是“多情道”,听着就和别的仙门不一样。他没什么大志向,也没想过长生不老,只是觉得老道人挺可怜的,救他是应该的。
“学这个......能治病吗?”阿草问。
老道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能!怎么不能!多情道修的是心,心宽则天地宽,心善则万物生,修到极致,活死人肉白骨也不在话下!”
“那我学。”阿草接过木牌,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我不想长生,也不想当什么仙人,就想多学点治病的本事,能帮衬着乡邻就好。”
老道人看着他,眼神里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悲悯:“你记住,多情道,修的不是儿女情长,是人间大爱。爱山川草木,爱鸟兽虫鱼,爱陌生路人,爱世间万物。这爱不能掺杂半分私心,不能求半分回报,否则便会堕入魔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老道人闭上眼睛,气息渐渐断绝。阿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了气。他心里一酸,找了块平整的地方,用随身携带的小锄头挖了个坑,把老道人埋了,还在坟头插了根树枝当记号。
回到家,阿草把木牌拿出来,借着油灯的光看。那上面的纹路果然是字,只是笔画古怪,他连蒙带猜,勉强认出开头几个字:“天地有情,万物有灵,观一叶而知秋,感一花而悲春......”
他没读过多少书,理解起来很费劲。但他记得老道人说的“大爱”,便想着,大概就是要对这世间万物都好一点吧。
从那天起,阿草开始按照木牌上的法子修行。没有灵气入体的玄妙,没有脱胎换骨的变化,他只是觉得心里好像变得更柔软了。看到被踩坏的药苗,会蹲下来轻轻扶好,念叨着“下次小心点呀”;听到受伤的小鸟叫,会爬上树把它捧下来,带回家包扎伤口;遇到讨饭的乞丐,就算自己口粮不多,也会分一半给对方。
乡邻们都说阿草这孩子心善,就是有时候有点傻。谁家的牛丢了,他能满山跑着帮着找,找到时自己累得瘫在地上;谁家人生病没钱请大夫,他把自己卖草药的钱全拿出来,还上山采了草药送去,熬药喂药伺候得无微不至。
有次邻村闹瘟疫,死了好多人,官府把村子封了,没人敢靠近。阿草却背着药篓想去看看,有人拉住他:“阿草,你不要命了?那病沾着就死!”
阿草挠挠头:“可里面还有活着的人呢,他们肯定很难受。”
他还是去了,翻墙进了村子。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空屋的呜咽声。他挨家挨户地看,遇到还有气的,就喂药、喂水,帮着处理死去的人,挖深坑掩埋。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又被血水弄脏,整个人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可他一点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