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王朝战争中……喀什帝国以‘收复祖地’为名向卢内帝国宣战……在巴巴里尼亚丘陵地带遭卢内教皇亲率战斗法师团与要塞防线阻击,陷入消耗战……最终签署《克里蒙托协约》,双方退回战前边境,喀什未获实质利益。”
——《喀什帝国史纲·卷三·王朝战争与百年国耻》
风掠过丘陵的脊背,像一柄钝刀割开血与尘的帷幕。
巴巴里尼亚的天空,被火球与闪电撕得粉碎,残阳滴着金红色的血,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喀什帝国的鹰旗在风中摇摇欲坠,旗下只剩不足千骑。
他们曾从荒沙海一路呼啸而来,弯刀映着腾格里的寒光,誓言夺回先祖的牧场。
如今马骨成路,铁蹄陷进泥浆,泥浆里混着同胞的血。高坡之上,卢内帝国的战列法师团列成银线。
他们身披符文重甲,胸口嵌着鸽蛋大的深蓝魔晶,每一次抬手,便有一道炽白的闪电劈落。
闪电落在喀什人的盾墙上,盾墙炸裂,铁片与骨肉一起飞起,像一场黑色的雪。老将军阿勒坦·旭日兀站在最前排,银发被火风撩得猎猎。
他想起出征前夜,妻子在帐篷门口替他系紧腰带,低声说:“你若不归,我便随鹰去。”
他笑了笑,没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动。此刻他回头了。
身后,最后一面鹰旗被火舌舔舐,旗手只剩半条手臂,仍用牙齿咬住旗杆。
更远处,年轻的可汗被一柄长矛贯穿胸膛,钉在巴巴里尼亚最高的那株枯杨上,像一枚被风干的符咒。阿勒坦拔出自己的刀。
刀身布满缺口,缺口里嵌着敌人的骨屑。
他仰天长啸,啸声被隆隆的炮火撕碎,却仍在山谷间回荡。“腾格里在上——”
他踢马冲锋。
马蹄踏过尸山,踏过折断的长枪与碎裂的魔晶,踏过那些再也回不了家的名字。第一道闪电击中他的肩,铠甲炸成流火;
第二道闪电击穿他的胸膛,心脏在胸腔里化作焦炭;
第三道闪电落下时,他已高高跃起,刀锋直指教皇的眉心。教皇没有动。
他抬起手,五指间亮起一轮小小的月亮。
月亮的光很冷,像荒沙海最深处的夜。阿勒坦的刀在月光里碎成尘埃,连同他的骨,他的血,他的记忆。
尘埃落在丘陵上,被风卷走,被雨冲散,被后来的青草与野花悄悄掩埋。很多年后,当旅人经过巴巴里尼亚,仍能听见夜里隐约的铁蹄声。
他们说是老将军的魂,仍在巡视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
也有人说,那不过是风吹过石缝的呜咽。但每当落日把丘陵镀成血色,天空便会出现一道极长的裂缝,裂缝里透出深蓝的光。
那是鹰旗最后的一缕颜色,是刀锋最后一次的寒芒,是巴巴里尼亚不肯愈合的伤口。而伤口的尽头,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她手里握着一条早已褪色的腰带,腰带上的银铃在风中轻响。
她望着裂缝,轻声说:
“我随鹰来了,可你又在哪儿呢?”风掠过丘陵的脊背,像一柄钝刀,割开血与尘的帷幕。
【裂月之誓】
裂缝后的第七个黄昏,老妇人仍站在原地。
她脚下的土地开始渗出微光,像有另一轮月亮正从地心升起。那光越来越亮,亮到她须发皆银,亮到枯草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