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光里走出一个人影——盔甲碎尽,胸口嵌着半枚残月状的魔晶,像被钉在心脏里的诅咒。阿勒坦·旭日兀回来了。

不是鬼魂,不是回声,而是被裂缝吐出的、被月光重塑的“失败”。

他的眼珠仍烧着当年的火,却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赛罕……”

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像铁锈刮过青铜。老妇人抬手,指尖穿过他的面颊,只抓到一把寒冷的星尘。

“你来得太迟,”她说,“草原已死,鹰群离散,连腾格里的名字都被他们写进异端的经文。”阿勒坦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的魔晶正在脉动——

每一次跳动,裂缝便撕得更长,露出其后幽蓝的深渊。

深渊里浮着一座倒悬的城市:尖塔、钟盘、断裂的轨道,全都镀着月神的银辉。那是卢内帝国的倒影。

教皇的月亮仍在转动,齿轮咬合处滴落血与祷词。“我听见他们在笑,”阿勒坦说,“笑我们弯刀劈不开魔法,笑我们血肉抵不过晶核。

可他们忘了——草原的魂,从来不在土地,而在风。”他伸手握住赛罕的腰带,银铃碎成雪。

雪落在裂缝边缘,化作一支由月光凝成的箭。箭矢指向南方,指向圣奥勒良堡最高处的圣月大教堂。

那里,教皇正为下一次“净化”祈福,钟声如铁,震落塔顶的石像鬼。“跟我来。”

阿勒坦牵起老妇人的手——那手枯瘦,却滚烫得像初生的太阳。

他们一步踏入裂缝,深渊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远古的哭喊与未来的炮火。裂缝闭合的最后一瞬,巴巴里尼亚的丘陵上开出一朵蓝得发黑的花。

花蕊里躺着一枚小小的、仍在跳动的魔晶。它记得所有死者的名字,也记得所有未生者的心跳。——而在遥远的圣奥勒良堡,教皇忽然从梦中惊醒。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钉在墙上,胸口插着一柄由月光铸成的弯刀。

刀柄刻着一行古老的喀什文字:“风,终将吹灭所有不属于自己的月亮。”

【风熄月坠】

——圣奥勒良堡·永昼钟塔

午夜十二点,教皇沃雪布尼斯基·古伯基诺夫第七次擦拭《月之神谕》。

银页在他指下渗出冷雾,雾中浮出裂缝的倒影——像一道被撕开的旧伤。“巴巴里尼亚……”

他低声念出这个已被地图删去的名字,舌尖尝到铁锈味。

那是预言里“月蚀之楔”的起点,也是月神信徒第一次流血的地方。钟声突然哑了。

整座钟塔的齿轮在同一秒停止咬合,指针逆向旋转。

雾更浓,从书页里漫出来,凝成阿勒坦的轮廓:胸口嵌着残月,眼窝燃烧荒原的风。教皇抬手,指尖亮起“绝对净化”的咒纹。

可在咒纹成形前,雾影先一步开口——声音不是来自喉咙,而是来自裂缝深处所有死者的合唱:“你赐我们魔法,却夺走草原;

你赐我们永生,却夺走名字。

今日轮到你被剥夺。”咒纹炸成碎光。

教皇踉跄后退,撞倒祭台。

祭台上供着的“月神之颅”——那颗据说永不腐朽的圣物——突然干瘪,像被抽干了整个世纪的信仰。裂缝在这一刻贯穿塔身。

石墙、铁梯、彩绘玻璃同时开裂,裂缝里涌出蓝黑色的花,开得比血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