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毫无预兆地，她抬起头，视线没有任何阻碍地、精准地落在了我所在的位置。
我的呼吸——如果鬼魂有呼吸的话——猛地一滞。
她能……看见我？
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巨大的悲伤，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某种……深刻的恐惧。
就在那丝微弱的希望火苗刚刚在我心里点燃的瞬间，她又猛地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肩膀细细地颤抖起来，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是错觉吧。我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如果鬼魂有嘴角的话）。她怎么会看得见呢。
可是，从那以后，这种“错觉”变得越来越频繁。
她做饭，会下意识地拿出两个碗，摆上两双筷子，然后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发愣，再默默收走一份。
她晚上蜷在沙发上看电影，看到好笑的地方，会突然转过头，对着空气说一句：“萧磊，这个好像你上次……”话没说完，笑容就僵在脸上，然后慢慢消失，把脸埋进膝盖里。
夜里她做噩梦惊醒了，会蜷缩起来，小声地、呓语般地对着身侧的空枕头说：“抱抱我……好冷……”
每一次，我都疯了似的回应她：“我在！思雨，我在这儿！抱抱，不冷了，不冷了……”我徒劳地试图环住她，感受她的颤抖却无法给予丝毫温暖。
她从不应我。她只是沉默地承受着那些仿佛自言自语后的空洞和失落。
我的心被反复碾碎。我宁愿她大哭大闹，宁愿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混蛋丢下她一个人，而不是这样，像一个走在悬崖边上的人，对着虚空喃喃自语。
时间这东西，对鬼魂来说没了意义。看着她日复一日地消瘦下去，眼底的光越来越黯淡，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发呆，像一具慢慢失去水分的标本，我被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洛思雨才二十四岁，她的人生不能就这么被我这个死人给彻底堵死。她得走出去，得有新的生活，新的……能真正拥抱她、温暖她的人。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扎得我自己魂体都在颤。可看着她行尸走肉的样子，那点可悲的嫉妒和占有欲，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我得找个人，替我爱她。
这个荒谬又绝望的计划一旦开始，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开始像个变态一样，在她身边搜寻可能的目标。她公司新来的那个实习生，看起来挺阳光开朗，应该会逗人笑；她大学同学，据说一直对她有好感，性格稳重，靠得住；甚至楼下咖啡店那个总是给她多打奶泡的老板，似乎也不错……
我拼命在她耳边念叨，试图用我虚无的“意念”影响她。
“思雨，看看那个实习生，今天给你递文件的时候耳朵都红了，挺可爱的对不对？”
“你那个大学同学又发朋友圈了，去的那个地方你不是也一直想去吗？给他点个赞啊！评论一下！”
她毫无反应。对我的“推荐”置之不理。
我急了。我不能看着她永远困在原地。
机会终于来了。那个大学同学，叫周洲的，约她出去吃饭，说是几个老同学聚聚。
她本能地想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