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没有回头,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K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稳,没有起伏,像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靳烬,男,31岁。五年前因酗酒斗殴、抄袭指控及作品滞销,被主要画廊放弃,彻底破产。名下无任何资产,信用记录极差。目前靠接一些低端商业插画和酒吧墙绘维生,收入不稳定,长期拖欠房租和水电费。”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他和黎念小姐曾是大学恋人,关系维持到七年前。分手后,靳烬出国两年,三年前返回本市。与黎念小姐重新建立联系,是在您资助她开设‘念·画廊’之后。确切地说,是画廊开业三个月后。”
念·画廊。我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用我的钱,冠她的名,养她的旧情人。讽刺得令人作呕。
“黎念小姐通过画廊账目,以‘作品收购’和‘预付稿酬’的名义,向靳烬支付款项,金额总计超过六百七十万。此外,还有大量无法追踪的现金往来。”K继续汇报,“靳烬的公寓租金,由黎念小姐个人账户支付。他使用的车辆,登记在黎念小姐名下。他的日常开销,包括画材、衣物、甚至酒吧账单,大部分由黎念小姐负担。”
烟雾缭绕中,我仿佛又看到那个雨夜,黎念依偎在靳烬怀里,那个依恋的姿态,那个主动献上的吻。她用我的钱,精心豢养着她的爱情,维持着靳烬那点可怜的艺术家的体面。
“靳烬本人,”K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有长期酗酒史,曾因酒后闹事被警方拘留过两次。私生活混乱,与多名画廊雇员、模特有染。对黎念小姐,他……”K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依赖和索取。有录音证据表明,他曾多次向黎念小姐抱怨您,并怂恿她利用您的资源为他获取更大的‘艺术发展空间’。”
利用。索取。依赖。这就是黎念背叛婚姻、背叛我贺凛所换来的“爱情”。廉价得像阴沟里的污秽。
“还有一件事,贺先生。”K的声音更沉了几分,“您母亲留下的那枚‘冰魄’蓝钻胸针,确认失窃。最后一次出现在黎念小姐的首饰盒,是在两周前。我们追查到,三天前,本市一个地下黑市珠宝掮客手中出现了一枚特征高度吻合的蓝钻。掮客声称,是一位‘匿名的有钱太太’急需用钱,委托他尽快出手。交易金额,远低于那枚胸针的实际价值。掮客已将胸针转手给一位东南亚买家,交易已完成,追回难度极大。”
冰魄。我母亲临终前握在手里,叮嘱一定要留给未来儿媳的东西。它承载的不只是一颗价值连城的蓝钻,更是贺家传承的象征。黎念知道它的意义。她竟然敢!为了填靳烬那个无底洞,她竟然连这个都敢偷!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指尖的雪茄被捏得变形,滚烫的烟灰簌簌落下,烫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窗外的雨声更加狂暴。
“知道了。”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K微微颔首,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办公室重新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着窗外无尽的雨夜。冰魄被贱卖的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心底那点仅存的、名为“夫妻情分”的虚幻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