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总镖头视角
我叫赵山河,是震远镖局的总镖头。今天镖局迎来立局三十周年的大日子,院子里足足摆了二十多桌酒席。
南来北往的镖师、常年合作的商号掌柜,甚至府衙的几位捕头都来捧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可我这心里,却像压了块浸透水的棉絮,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酒过三巡,陪在我身旁的账房老陈一边给我斟酒,一边笑着说:“总镖头,您瞧这场面,咱们震远镖局如今可是地面上这个——”他翘起大拇指,满脸红光。
我端起酒杯没喝,目光不由自主飘向院角——我那四个儿子正凑在一处,不知低声商量着什么。
老大赵文手里正扒拉着算盘,给旁边的镖师算上个月的镖银分红。这孩子从小就精于算计,十三岁就跟着老陈学账,如今镖局大小账目都由他掌管,从未出过分毫差错。
去年有趟镖丢半车绸缎,货主上门理论,赵文拿着账本一笔一笔跟人对账,连路上正当的损耗都算得清清楚楚,最后对方心服口服地走了。
管账是镖局的命脉,他接我的班再合适不过。可前几天我刚提起这话头,他眼都不抬,手指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响:“爹,您别为难我。
总镖头得应付官府、周旋商号,还得管百来号人的吃喝拉撒,我嫌闹心。我就乐意守着账本,算清每一文钱,心里踏实。”
老二赵武正光着膀子和镖师掰手腕。他十七岁就跟着老镖头走镖,二十岁能独当一面,如今这方圆几百里,没几个人是他对手。去年走陕甘线遇上劫镖的山匪,他一人一刀护住镖车,砍翻三个匪首,吓得余党抱头鼠窜。镖师们没有不服他的,见面都恭恭敬敬喊声“武哥”。
可这小子天生野性,回镖局待不上三天就浑身不自在。
我上次拍着他肩膀说“往后镖局得靠你”,他当场脖子一梗:“爹,我可不当总镖头!拴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还怎么去关外会会蒙古刀客?听说他们的刀法野得很!”
老三赵谨蹲在廊下,拿炭笔给新来的镖师画路线图。这孩子心细如发,镖局大小镖路他都烂熟于心——哪段路雨天易塌方,哪家客栈掌柜心黑,哪片林子有狼群,全都记在他那小本子上。
前年有趟镖走湘西迷了路,全靠赵谨捎去的一张图,连歪脖子树都标得明明白白,这才化险为夷。
精通镖路是押镖的根本,可他生性腼腆,最怕与人打交道。我试探着提接班的事,他吓得炭笔“啪嗒”掉地:“爹,我不成!总镖头得和掌柜们喝酒,跟捕头们周旋,我见生人说话都磕巴……您还是让大哥二哥来吧。”
至于老四赵灵……我抬眼望去,院里根本不见他人影,准是又猫在后院鸽棚里了。他从小不爱拳脚不算账,就痴迷养鸽子。
后院被他改成了鸽棚,养了上百只信鸽,天不亮就起来驯鸽。
可别说,他养的鸽子真顶用——去年镖队在山里遇上山洪,就是他的鸽子最先带回消息,比快马还早两天。
我没正经跟他谈过接班的事,前天饭桌上随口提了句“该学学镖局事务了”,他立马撂下碗:“爹,养鸽子多有意思!它们能替我飞遍大江南北。当总镖头多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