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四个儿子,我心里五味杂陈。想当年父亲交班时,我连夜给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响头,心里憋着股劲要把镖局发扬光大。
轮到他们倒好,一个个恨不得插翅飞出去,没一个愿接这担子。
老陈看出我的心思,凑过来低声劝:“总镖头,您也别太心急。孩子们还年轻,过几年就懂事了。”
我叹口气:“还小?老大都二十五了,老二二十三,老三二十一,老四也满十八了。我像他们这么大时,早独自押过三趟镖了。”
正说着,院外突然一阵骚动,有个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总镖头!不好了!后厨的石头劈柴时斧头脱手,砸伤脚了!”
我心里一紧,急忙赶往后厨。
石头是老镖师王老实的儿子。
王老实十年前押镖丢了半车茶叶,自觉愧对镖局,主动要求到后厨打杂,一干就是十年。
去年冬天他染风寒走了,就剩石头在后厨劈柴挑水。
这孩子老实巴交,话不多但干活踏实,天不亮就起来挑水,晚上还帮伙夫刷碗,镖局上下都喜欢他。
赶到后厨,只见石头坐在地上,右脚踝肿得老高,疼得满头冷汗却咬紧牙关不吭声。伙夫正拿布要给他包扎。
我蹲下身问:“伤得重不重?快去请郎中!”
石头慌忙抬头:“总镖头,不碍事……歇会儿就好。”
我没理会,打发伙计去请郎中。
蹲在那儿端详这孩子,忽然想起王老实。
当年丢镖是天灾,我从未怪他,可他自个儿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非要去后厨赎罪。
这十年来,他任劳任怨,从无半句怨言。
石头这倔劲儿,和他爹一模一样。
郎中来看过,说没伤着骨头,敷药静养半个月就好。
石头还惦记着活计:“总镖头,我歇着了,谁劈柴啊?”我瞪他一眼:“镖局还缺劈柴的?你给我好生养着!”
众人散去后,我独自坐在后厨门槛上,望着前院喧闹的人群,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石头这孩子性子韧、肯吃苦,说不定……
这念头让我自己都一惊。
石头只是个后厨帮工,既非镖师更非我赵家人,让他接班,镖局上下能服气?那四个小子能答应?
可转念想起赵文拨算盘的专注、赵武掰手腕的彪悍、赵谨画地图的细致、赵灵驯鸽子的痴迷,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们是真不想接这副担子啊。
过了几日,我让石头搬到前院和镖师同住同吃。起初他拘谨得见谁都低头。
我让赵武教他拳脚,赵武撇嘴:“爹,他一个劈柴的学这个干啥?”我板起脸:“让你教就教!”赵武虽不情愿,教起来却毫不含糊,天不亮就拽石头到演武场,一招一式认真指点。
石头学得刻苦,挨了拳脚揉揉再来,从不喊疼。
我又让赵文教他算账。赵文把账本一扔:“自己看,看不懂别问我。”
石头就白天练功,晚上对着油灯啃账本,不懂的记下来,趁赵文得空时小心翼翼请教。
赵文嘴上厉害,却总会耐心讲解。
还让赵谨带他熟悉镖路。赵谨把自己的路线图塞给他一套,石头就整天揣着图在院里转悠,嘴里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