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赵谨考他:“镖局到济南府哪条路最近?”
石头脱口而出:“走东官道,过清河镇转小路能近二十里,就是雨天难行。”
赵谨一愣,轻轻点头:“还行,没白学。”
老四赵灵也没闲着,见石头对鸽子好奇,就拉他去鸽棚传授驯鸽技巧。石头学得快,没几天就能让鸽子认主。
赵灵挺高兴,跑来跟我说:“爹,石头比哥哥们灵光多了,一教就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头越来越有镖师的样儿。
拳脚虽不及赵武,对付毛贼绰绰有余;账目门儿清,能帮赵文算镖银;镖路熟稔,赵谨带他走短镖,他还能给队伍指方向。
镖局众人渐渐接纳了他,“石头兄弟”叫得越来越亲切。
某晚,我把四个儿子叫到书房。
赵文拨着算盘,赵武擦着刀,赵谨看路线图,赵灵喂鸽子。
我清清嗓子:“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四人齐齐抬头。我缓缓道:“我想让石头接总镖头的位子。”
书房霎时静得落针可闻。赵文的算珠停了,赵武的擦刀布落了地,赵谨捏皱了图纸,赵灵撒了鸽食。
赵武最先嚷起来:“爹!您糊涂了?石头就是个后厨帮工,凭什么接位?我们四个还比不上他?”
赵文接话:“是啊爹,石头虽学了点皮毛,可没押过几趟镖,镇不住场面。”
赵谨低头蹙眉不语。赵灵小声嘟囔:“爹,石头人是好……可他终究不姓赵啊。”
我看着他们,长叹一声:“那你们四个,谁愿意来接?”
书房再次陷入沉寂。
赵文别过脸,赵武低头擦刀,赵谨盯着地图,赵灵抱紧鸽子。
我苦笑:“都不愿意,难道让镖局断送在我手里?石头虽非赵家人,可他踏实肯干、学得快,大伙儿都服他。有什么不行?”
赵武还要争辩,赵文拉住他,转头看我:“爹,您若真决定了,我们没话说,不过……石头若有难处,我们一定会帮。”
赵武哼道:“他要是镇不住场,我回来帮他砍人!”
赵谨点头:“镖路有新变化,我会及时告知。”
赵灵说:“我的鸽子,以后也听他使唤。”
望着他们,我心里突然涌起暖意。
这四个小子,虽不愿被束缚,心里却始终装着镖局。
半年后,我正式传位给石头。
那日镖局摆酒,比三十周年庆还热闹。
石头穿着新制的镖师服,跪在祖宗牌位前磕了三个头,又转向我重重叩首,眼含热泪:“总镖头,不,爹……我一定不负您所托。”
我拍拍他肩膀:“好小子,好好干。”
后来,赵文去了江南,开了家当铺生意红火。
赵武闯关外,与蒙古刀客比试赢回美酒。
赵谨深入湘西,绘就更精细的镖路图寄回。
赵灵仍养鸽子,信鸽已能飞抵江南、关外、湘西。
石头把镖局打理得井井有条。
接班后他不摆架子,依旧踏实肯干。
镖师敬他,掌柜信他,捕头敬他三分。
镖局生意越发兴旺,镖旗插遍南北。
某夜我独坐院中品茶,望着一轮明月,忽然想起王老实。
对着皎皎月华喃喃自语:“老伙计,看见了吗?你儿子有出息了,把镖局管得妥妥帖帖。你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