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以为,我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没有他便活不下去。
他不知道,在他去书房处理公务的每一个深夜,我都在偷偷看那些他带回来的商路图和账本。
他更不知道,我早就用他赏赐的金银,在千里之外的岭南,为自己铺好了一条退路。
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我带着他的种,彻底离开这个权力漩涡,去过安稳日子的时机。
4
在他再一次奉旨出征,前去剿灭流寇的那天,我跪在蒲团上,为他求了一支平安签。
他一身玄色铠甲,身姿挺拔如松,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我对他露出一个温婉至极的笑,声音软糯地叮嘱他:「将军此去,务必保重。妾身在府中,日日为您焚香祝祷,盼您早日凯旋。」
他似乎很受用,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带着大军绝尘而去。
直到那扬起的烟尘彻底散尽,我脸上的笑容才一寸寸冷了下来。
我转身回到院里,对我最信任的那个丫鬟,也是我早就用银钱喂饱了的自己人说道:「去请张太医,就说我近来总是食欲不振,偶有反胃。」
半个时辰后,年迈的张太医捻着胡须,隔着一方丝帕为我诊脉。
良久,他起身对我躬身一揖,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您这是喜脉,已有三月身孕,胎像稳固,康健得很。」
我悬着的心,终于在那一刻落了地。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我屏退了所有人,从妆匣最底层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枚小小的,却重如千钧的私印。
那是沈渡的印信。
他大概是觉得我这朵菟丝花,柔弱不能自理,又对他爱得死心塌地,便将这枚可以调动他私人钱庄的印信留给了我,说是府中采买,若有不便,可自行支取。
他以为这是恩赐,是信任。
于我而言,这是我撬动他整个根基的钥匙。
在确定孩子康健的那一刻起,我的计划便如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在整个京城铺开。
我将他赏赐给我,放置在这个小院里的所有珍宝古玩、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全部通过早就联系好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成了现银。
一夜之间,这个曾经奢华精致的院落,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最基本的桌椅板凳。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天一早,我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布裙,戴上帷帽,坐上了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马车,开始了我疯狂的「京城一日游」。
第一站,是京城最大的银铺,德源昌。
掌柜的见我一个弱女子,本是爱搭不理,直到我将那枚刻着「沈」字的私印放在柜面上。
掌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从轻慢变成了谄媚,亲自将我迎进了内堂。
「不知夫人……想借多少?」
我伸出五根手指,声音平静无波:「五十万两,黄金。」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但看着那枚货真价实的印信,还是颤抖着手签下了借据。
出了德源昌,我没有停歇,继续走向下一家,再下一家……
我拿着沈渡的印信,几乎将全京城大大小小的银铺、钱庄,全都借了个遍。
那些掌柜的,或许心里有过疑虑,但在镇国大将军沈渡的赫赫威名和真实验讫的印信面前,无人敢说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