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伟的后槽牙咬得发酸。他知道老李家那闺女，去年跟人跑了，听说在城里当服务员，根本不是二婶说的“老实”。可他没法辩——在这些亲戚眼里，他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饺子包好了！”刘芬把盘子往桌上一放，白胖的饺子在盘子里滚，“小伟，去洗手，准备吃饭。”
饭桌上，二婶一个劲给二叔夹饺子，嘴里不停说“强子对象说了，过年要跟强子回咱这儿，到时候得杀头猪才够吃”“强子说要给我买个金耳环，跟他对象那个配一对”。三姑也跟着搭话，说“还是强子有孝心，哪像我家那小子，挣点钱全自己花了”。林伟扒拉着碗里的饺子，韭菜味呛得他鼻子发酸——他娘今天怕是还在喝稀粥。
吃到一半，院门外传来摩托车响，林强戴着头盔进来了，身后跟着个穿羽绒服的姑娘，是他对象王莉。“爸，妈！”林强摘了头盔，头发梳得油亮，“我带莉莉回来了！”
“哎哟，莉莉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刘芬“腾”地站起来，拉着王莉的手就往屋里拽，把林伟挤得差点从板凳上掉下去，“路上冷吧？快喝点热水。小伟，给莉莉倒杯水！”
林伟刚站起身，王莉就往旁边躲了躲，像是怕他碰脏了自己的羽绒服。林伟的手僵在半空，刘芬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小伟刚从地里来，手上有点泥。莉莉你坐，我给你倒。”
林强瞥了林伟一眼，没说话，从包里掏出条烟扔给二叔：“爸，给你买的‘玉溪’。”又从另一个包里拿出盒化妆品递给刘芬：“妈，这个是保湿的，莉莉说城里姑娘都用这个。”
刘芬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摸了摸化妆品盒子：“还是强子疼人。莉莉啊，你可真有眼光，强子这孩子，打小就懂事。”
王莉抿着嘴笑，眼神扫过林伟，又很快移开，落在桌上的饺子上：“阿姨，我不爱吃韭菜馅的……”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刘芬一拍大腿，“我这就去给你煮虾仁馅的！早上刚买的大虾，鲜着呢！”说着就往厨房跑，路过林伟身边时，瞪了他一眼，像是在怪他刚才没提醒。
林伟放下碗筷，低声说：“二叔二婶，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先回去了。”
“这就走？再坐会儿啊。”二叔头也没抬，正拆着林强给的烟。
“不了。”林伟拿起墙角的布包——那篮馒头还在桌角，没人动过，布包上落了层薄灰。他往外走时，听见刘芬在厨房喊：“莉莉你别急，虾仁馅的马上就好！比韭菜馅贵多了！”
风比刚才更冷了，吹得眼睛发疼。林伟没直接回家，绕到村西头的河沿上。河结了冰，冻得硬邦邦的，他蹲在冰面上，从兜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药方，盯着上面“五块钱”三个字看了半天。远处传来鞭炮声，是谁家孩子在试新炮仗，“噼里啪啦”响，衬得河沿上更冷清了。
回到家时，娘正坐在灶台前烧火，锅里煮着红薯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回来了？二叔二婶留你吃饭没？”娘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噼啪”跳。
“留了，吃的饺子，韭菜肉馅的，可香了。”林伟把药方往灶台上一放，赶紧去拿碗，“娘，粥好了没？我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