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乱葬岗的银刃

苏砚蹲在乱葬岗的腐叶堆里时,指尖正捏着一朵胖嘟嘟的鸡油菌。菌盖沾着晨露,黄澄澄的像块碎金子,她刚要往背篓里塞,指腹突然擦过掌心那道斜纹——不是平日里温温的触感,而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有根细针正顺着纹路往外钻。

她“嘶”了一声,低头去看。只见掌心那道从食指根斜划到腕间的纹路里,竟缓缓剖出了一片银刃。刃薄得像蝉翼,宽不过绣花针,却亮得晃眼,能清清楚楚照见她冻得发紫的鼻尖,连鼻尖上沾的那点腐叶碎屑都看得分明。

“娘的……”苏砚惊得手一抖,鸡油菌“咕噜”滚进旁边的白骨缝里,露出半截惨白的指骨。她下意识想缩手,那银刃却像长了眼睛,顺着掌纹轻轻一收,“噌”地缩回掌心,只留下一道浅红的印子,像谁用胭脂尖细细描了笔,不细看竟瞧不出来。

她愣了半晌,试探着用指腹按了按那道红印。没疼,也没再出刀。又攥了攥拳头,掌心平平的,除了那道浅纹,和寻常人手没两样。

“倒是省了买柴刀的钱。”苏砚咧咧嘴,弯腰去捡那朵滚丢的鸡油菌。指尖扒开白骨时,指缝沾了些黑泥,她往衣角上蹭了蹭,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这掌心出刀的事,要是让师父知道了,准得敲她的脑袋。

师父是山下十里八乡有名的老郎中,姓秦,单名一个“衡”字。秦衡一辈子没娶亲,就捡了她这么个孤儿当徒弟,教她认药、接骨、熬膏子,也教她“医者仁心”四个字。只是去年冬天,师父替邻村张大户家的儿子接骨,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夜里被人打断了腿。躺了半年,药渣熬得没了味儿,人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上个月刚咽了气,就葬在这乱葬岗最里头,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师父走前,塞给她半袋糙米,还有个掉了漆的药箱。糙米这几日见了底,药箱里的药材也快空了,山下药铺掌柜昨日还来催账,说再凑不够钱,就把她当抵账的药材扣下——他说这话时,眼神在她胳膊上溜来溜去,像在掂量哪块肉适合入药,看得苏砚后颈发毛。

“得再捡些菌子去镇上换钱。”她拍了拍背篓,里头才装了小半篓,有鸡油菌、青头菌,还有几朵灰扑扑的牛肝菌。这些菌子晒干了能换些铜板,够买半斤糙米,再买两味最便宜的草药——师父临终前总咳嗽,她想给师父的坟前烧点止咳的药,哪怕是最便宜的枇杷叶也好。

正往背篓里塞菌子,林子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铁器撞在了石头上。接着是粗嘎的喝骂:“姓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砚耳朵尖,攥着菌子的手顿了顿。这乱葬岗平日里除了她来捡菌子,少有活人来,怎么会有人?她悄悄把背篓往灌木丛里塞了塞,猫着腰扒着老槐树的树干往前挪了挪,透过枝桠缝一瞧——

只见林子深处的空地上,三个黑衣人正围着个青衫书生。为首的是个刀疤脸,左脸上从眉骨到下颌划了道狰狞的疤,手里攥着柄锈迹斑斑的钢刀,脚边还踹着个翻倒的书箱,竹简、纸卷撒了一地,有几本还被踩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