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洪水,我和弟弟同时掉进水里
爹救了我,弟弟却被冲进大水里
“哥,我找着你了”
多年后,看着和弟弟那张脸一模一样的,我毫不犹豫的把他送进了河里
1 祭河神鼓
那年六月,祭河神的鼓声从村头传到村尾,闷沉沉的,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按老规矩,全村男人带六岁以上的娃都得去,花船早三天就开始装扮,红绸子缠在船桅上,风一吹像淌血,在日头底下晃得人眼晕。
我跟着爹往船上挤,见着廖家老五被他娘裹得像个棉团,揣在怀里的小手还攥着块没啃完的玉米饼。
那饼是廖家娘早上特意给小五做的,掺了点白面,在穷人家眼里,金贵着呢,
我伸手揉了把小五细软的头发,“今儿河神要是显灵,哥给你捞条金鲤鱼。”
小五眨巴着葡萄似的眼,把玉米饼往递给我,含混不清地说:“哥……分你。”
饼渣掉在我的衣襟上,就那么沾着,像枚小小的印章。
船往江心去时,浑浊的江水拍打着船帮,像有无数只手在底下托着,又像要把船拽下去。
这船传了三代人,桐油刷了不知多少遍,早成了深褐色。
舱里的祭品码得整整齐齐。一对木雕童男女立在最前,红漆斑驳,眼珠子涂得乌黑,直勾勾盯着舱外,
仪式正到热闹处,锣鼓敲得人耳朵发颤,我看到村长举着酒碗往江里泼,喊着“河神保佑”,手却抖得厉害,酒洒了大半在自己衣襟上。
我偷偷拽了拽小五的衣角,又冲不远处的玉虎子、唐片儿使了个眼色,猫着腰溜到后舱,那里堆着几坛杏子酒,泥封上还留着去年祭祀的红印,看着有些年头了。
“这玩意儿,我爹说能壮胆。”我舔了舔嘴唇,摸出把随身带的黄铜小刀,学着模样往泥封上拍了三拍,封泥簌簌落在舱板上,混着点陈年的酒渍,散出股老木头的腥气,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粗瓷碗舀起酒时,碗沿沾着圈杏色的酒痕,我仰头灌了一大口——那酒像条小蛇,舌尖刚触着就猛地窜下去,喉管里烧得像吞了灶膛里的火炭,呛得我弓着腰咳嗽,眼泪都冒了出来。
我为面子梗着脖子把剩下的半口咽下去,辣劲过后,忽然有股子甜丝丝的杏香从喉咙眼里冒出来,像把熟透的杏子在嘴里揉碎了,连牙缝里都透着点醉人的酸。
“哥,啥味?”廖家老五凑过来,仰着的小脸白得像浸了水的棉纸,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眼仁亮得能照见人。
他都七八岁了,个子才到我腰,脖子细得像根芦苇杆,说话时总带着点气不足的颤,偏那双眼睛盯着你时,能让人把藏在兜里的糖都掏出来。
我把碗往身后藏了藏,打了个酒嗝:“没啥好喝的,辣得慌。你还小,等长到能打过玉虎子了,哥再给你尝。”
说着,我偷偷从怀里掏出半个从张屠夫那偷来的猪蹄“小五,等会吃,别让人看见。”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想吃又犹豫的想还给我“哥,哪儿来的猪蹄,我……我不能要,娘说了,不能拿别人东西”
我撇嘴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吃,磨叽啥,哥有本事,吃个猪蹄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我守着你偷偷吃,别让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