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院门时,父亲正坐在门槛上抽烟。烟头的火星在暮色里一明一灭,像颗将熄的星。
“默仔,”父亲站起来,“德福叔让你去祠堂,说有话跟你说。”
陈默的拳头攥紧了。他知道“有话跟你说”意味着什么——无非是威胁,是安抚,是把他的嘴堵上。
祠堂里点了煤油灯,昏黄的光把陈德福的脸照得半明半暗。他坐在主位上,陈福和陈志强分坐两侧,身后还站着七八个族人,都是村里的长舌妇和游手好闲之辈。
“默伢子,”陈德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陈默没坐。他靠着供桌站着,盯着陈德福:“我的名字,什么时候加上?”
“这就加。”陈德福拍了拍桌子,“我让福子连夜抄,明天就贴出去。”
“不用抄了。”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文件,“我要真相。”
陈福的脸色变了:“默哥,你要什么真相?”
“我要知道,为什么我的名字不在族谱上。”陈默把文件甩在供桌上,“这是文化广场的招标合同,这是陈浩的银行流水,这是陈福的受贿记录——你们以为能瞒多久?”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陈志强冲过来要抢文件,被陈默一把推开:“滚!”
“陈默!”陈德福站起来,声音发抖,“你这是要跟陈家作对?”
“作对?”陈默笑了,“我只是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陈德福冷笑,“你名字不在族谱上,就是被陈家除名了!你爹要是知道,得气死!”
“我爹知道什么?”陈默吼道,“他知道你们收了我的钱,却把我当狗!他知道你们在族谱上写我‘未详’,就是为了掩盖你们的贪腐!”
“放肆!”陈德福抄起拐杖要打陈默,被陈默一把抓住手腕。老人的骨头硌得他手疼,却挣扎得像条濒死的鱼:“你敢动我?我是你叔公!”
“叔公?”陈默松开手,“你配吗?”
陈福趁机煽风点火:“默哥,你这是大逆不道!族谱是祖先的规矩,你敢质疑,就是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陈默指着墙上的族规,“族规里写着‘欺凌弱小者逐出宗族’,你们做到了;写着‘贪赃枉法者不得入祖坟’,你们也做到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规矩’,能不能挡住警察的手铐!”
人群开始骚动。几个年轻媳妇拉了拉男人的衣角:“要不……就算了吧?”
“就是,默哥也是为了村里好……”
陈德福的脸白得像纸。他盯着陈默,突然笑了:“默伢子,你以为你赢了?你捐了一百万,可你知道这钱救了多少人吗?文化广场建起来,孩子们就能在广场上玩了;村小学买了电脑,娃娃们就能学新技术了……”
“所以我的名字就可以不要了?”陈默打断他,“用我的钱,给你们买名声,这就是你们的‘德’?”
“你不懂!”陈德福吼道,“修谱是为了让后人记住根!你名字不在上面,就是断了根的草!风一吹就散了!”
“我不会断根。”陈默说,“我的根在外面——在公司,在客户,在员工那里。我给他们发工资,给他们交社保,他们叫我‘陈总’,尊重我,信任我。这比一本破族谱珍贵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