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桥的钢索“哐当”断了。
我被压在扭曲的钢筋下,左臂卡得生疼,抬头就见救援队的担架晃过来。我妈扒着废墟冲他们喊:“先救我儿子!他在那边!”
弟弟被抬走时还在哭,我嗓子哑着喊“妈”,她却蹲下来,掌心按在我后脑勺上。
“招娣,别闹。”她的声音混着哭腔,把我往碎石里按了按,“你弟弟不能没人照顾啊。”
我手指抠进碎石缝里,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原来她不是没看见我,是根本没打算救。
01
我是独自回家的。
左臂石膏里的疼还没消,厨房飘来的排骨香先呛得我鼻子发酸。
这味道我经常闻,倒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推门而入,我妈正拿勺子往砂锅里撒枸杞,弟弟坐在餐桌旁晃腿,手里还攥着个剥了壳的茶叶蛋,蛋黄蹭得嘴角都是。
他们仿佛看见了我,又好像没看见。
“杵着干啥?”我妈回头瞥我一眼,眉头拧得像团乱麻,“没死就动动!桌上碗筷摆好,你弟要喝汤了。”
我扶着墙挪过去,把碗筷摆好,后背伤口被扯得发疼——大桥塌时,掉下来的螺栓划的,现在纱布还浸着血。
救援队当时要送我去医院,是我妈拦的。
她说“小丫头皮实,先送我儿子,他胆小见不得血”。结果弟弟就擦破点皮,我倒被拉去缝了五针,今天还是偷溜出医院的。
多可笑的事啊!
当时被抛弃的我以为天塌了,可实际上生活跟我开了个玩笑,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姐,你看!”弟弟没心没肺,把茶叶蛋往我面前晃,另一只手指着排骨汤,“妈说这排骨是给我补‘元气’的,你等我喝完,今天破例让你尝尝。”
我妈舀了勺汤吹凉,喂进弟弟嘴里,眼皮都没抬:“别理她,对了,你弟昨天换的校服泡盆里了,汗渍得赶紧搓,不然留印子。”
可我也好饿,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我也是要吃饭的,或者说医护人员以为我应该有人带饭吃。
我试图弯腰去拿碗,
左臂石膏却“哐当”撞翻了醋瓶,褐色的醋液顺着桌腿往下淌,我妈“啪”地把勺子往灶台上一摔,抓着我没打石膏的胳膊就往旁边拽:“丧门星!就不能让人省心?你弟要是被热汤烫到,我扒了你的皮!”
纱布边缘往肉里嵌,疼得我眼泪直冒。
弟弟在旁边拍手笑:“妈揍得好!谁让她不听话!”
我孤零零站在餐桌旁盯着地上的醋渍发愣。
原来“家”这东西也分三六九等,他的是暖汤热饭,我的是带血纱布和没处说的疼。
砂锅还在咕嘟响,我妈重新拿起勺子舀汤,汤勺碰锅壁的脆响里,我听见自己喉咙发紧——或许从她按我后脑勺那一刻起,我就不该爬回来。
弟弟突然指着我后背喊:“妈!她衣服渗血了!”我妈瞥了眼,漫不经心地往砂锅里扔了块玉米:“小伤,死不了。等会儿洗完衣服,自己找创可贴贴上,别蹭到你弟衣服上。”
我身子一晃,扶着桌沿站稳时,瞥见灶台下的垃圾桶——里面有个揉成团的药盒,我记得是救援队给我开的消炎药。
02
我知道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一次。
可我在床底摸到书包时,指尖却先撞上了硬塑料——是弟弟的奥特曼,把书包拽出来一看,里面的课本被挤得卷了边,作业本上还沾着巧克力渍,我攒了半年的错题本压在最底下,封皮都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