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疼醒的。
不是那种尖锐的、撕心裂肺的疼,而是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一下,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的疼。
后背疼,腰疼,心口更疼,像是堵着一团烧红的炭,烤得我喘不过气。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家那台老旧的吊扇,扇叶上蒙着一层灰,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墙皮有些剥落,露出里面泛黄的泥灰。
桌上放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里面还剩小半缸凉白开。
这不是医院。
我猛地坐起身,后背的剧痛让我“嘶”了一声,可我顾不上了。
我环顾四周,这分明是我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啊!
我不是应该在医院的病床上吗?
弥留之际,我看见的最后一幕,是我那宝贝儿子李伟,被他媳妇王梅拽着胳膊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
“妈都这样了,你还守着?赶紧想想那网贷怎么还吧!”
他们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
我记得我是怎么倒下的。
那天王梅又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地来要钱,说孩子奶粉没了,尿不湿也用完了。
李伟蹲在门口抽烟,眉头拧成个疙瘩,见我不说话,他把烟头一扔,嗓门就提了起来:
“妈!你倒是说话啊!我可是你亲儿子!你不帮我谁帮我?”
我当时正在择菜,手里的豆角“啪嗒”掉在地上。
我看着他,这个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突然觉得陌生得可怕。
为了给他娶媳妇,我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亲戚,凑够了十八万八的彩礼,还把家里的积蓄掏空,给他在县城付了首付买了套二手房。
我以为他结了婚就懂事了,可他呢?
天天不上班,就知道打麻将,输了就回家要钱,后来更是染上了网dai。
我替他还过一次,又一次。
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最后,我压箱底的那对金镯子,那是我当年出嫁时我妈给我的陪嫁,也被他偷出去变卖了。
我发现的时候,坐在地上哭了整整一夜,眼睛都哭肿了,他却在旁边不耐烦地说:
“妈,你那镯子都旧了,卖了换钱应急怎么了?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买个新的,比这个还粗!”
新的?
他连下个月的网dai都还不上,还能给我买新镯子?
那天,我看着他,突然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说:“妈没本事了,真的没钱了。”
李伟急了,上来就推了我一把:
“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可是你儿子!”
我没站稳,往后一仰,头磕在了桌角上。
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疼。
可现在,我怎么会在家里?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伤口。
我又摸了摸心口,那团烧红的炭不见了,只剩下一点隐隐的闷痛。
我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粗糙,布满了老茧,却还算有力,不像临死前那双枯瘦如柴、布满斑点的手。
墙上的日历,被风吹得翻了几页,露出的日期让我浑身一震——2018年5月12日。
我……重生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是真的!
我真的回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的这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