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天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照片里的周明宇掉了很久的泪,第二天推开房门时,眼神里的执拗又深了几分。后来张大哥见她始终不松口,骂了句“傻子”,搬离了镇子,再也没回来。

3 戈壁寻踪

1978年的春天,林小满揣着攒了半年的钱和最后一封模糊的来信,瞒着家人踏上了前往新疆的路。

那时的交通远不如现在便利,她先坐了五天五夜的绿皮火车,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方便面味和孩子的哭闹声。她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装着船票和照片的布包,每过一站就扒着窗户往外看,总觉得周明宇会突然出现在站台。

下了火车又换乘长途汽车,一路颠簸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江南水乡,渐渐变成连绵的黄土高坡,最后化作茫茫戈壁。刚进入北疆,干燥的风就刮得人脸生疼,嘴唇裂出细密的口子,喝再多水也缓解不了喉咙的干渴。她看着路边的骆驼刺贴着地面生长,远处的沙丘像凝固的波浪,心里既害怕又期待。

到达乌鲁木齐时,她被这里独特的风土人情所吸引。街头的维吾尔族老乡戴着小花帽,推着挂满葡萄干和巴旦木的手推车,吆喝声带着独特的韵律,像唱歌一样;大巴扎里挤满了人,摊位上摆着色彩鲜艳的艾德莱斯绸、花纹繁复的铜器,空气中弥漫着烤包子的香气和淡淡的孜然味。她看见穿着民族服饰的姑娘们结伴走过,辫子上的银饰叮当作响;看见老人坐在桑树下弹着都塔尔,琴声里满是岁月的悠长。可这一切美景,在她心里都比不上周明宇可能出现的身影。

她拿着那封模糊的信,四处打听“塔里木河附近的部队”。有人说部队换防了,有人说在更远的边境,没人能给个准信。她换乘驴车,晃悠在戈壁滩上,驴蹄子踏在沙子上“哒哒”响,像敲在她心上;搭顺路的卡车,车厢里堆满了货物,她缩在角落,任凭风沙吹打脸颊;

最后在一个小镇,她甚至徒步往前走,太阳毒辣得像火,晒得她皮肤脱了一层又一层,脸上爆起细密的红疹,疼得钻心。

夜里的戈壁冷得刺骨,她找到一间废弃的土坯房,裹着单薄的外套缩在墙角。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呜呜地响,远处传来狼嚎声,吓得她整夜不敢合眼,只能紧紧攥着船票,默念着周明宇的名字。为了省钱,她每天只啃干硬的馕,就着路边的雪水咽下去,不到一个月就瘦得脱了形,原本合身的衬衫晃荡在身上,像挂在衣架上。

她曾在一个牧民的帐篷里借宿。女主人是个圆脸的维吾尔族大姐,梳着许多小辫子,给她端来热乎乎的奶茶和手抓肉,奶茶表面浮着层黄油,香得让她咽口水。

大姐用生硬的汉语说:“姑娘,这里苦,你找的人要是在,早该来接你了。”林小满握着温热的茶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摇摇头:“他会的,他说过会等我。”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盘缠越来越少,希望也一点点被风沙磨蚀。

她走到塔里木河岸边时,正赶上胡杨花开。米黄色的花朵缀满枝头,在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花瓣,映得满地都是细碎的光斑,美得像一场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