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三的排骨藕汤
玄关的梅雨季总是潮湿的。我系着用了五年的蓝格子围裙，站在厨房水池前切土豆，刀背磕在菜板上，发出细碎的"笃笃"声。窗外的雨丝裹着梧桐叶的气息钻进来，混着锅里排骨藕汤的甜香，在鼻腔里凝成一团潮湿的雾。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啊 ！" 女儿小棠开心地大喊，举着蜡笔从客厅跑过来，发梢沾着水彩颜料，"老师说要画最爱的家人，我画了外婆！"她踮脚把画贴在冰箱门上，蜡笔蹭在我腰间的围裙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粉色痕迹。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上午十点十七分，陈默的微信对话框停在三天前："今晚加班，别等我吃饭。"再往上翻，是上周五的"帮我买盒胃药，放在前台"，再往前是更早的"记得去取干洗店的西装"。对话框的背景图还是去年结婚纪念日他拍的，照片里我举着蛋糕，他歪头凑过来，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配文是"我的女孩穿嫁衣比蛋糕还甜"。
"妈妈，外婆说她今天要吃藕粉圆子。"小棠拽了拽我的围裙角，"我昨天在超市看到有卖桂花蜜的，等会给外婆加一点好不好？"她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浸在温水里的葡萄，我忽然想起上周三，她发着38度的高烧蜷在沙发上，我背着她跑急诊，陈默在书房开视频会议，直到护士打电话来，他才匆匆赶到医院，手里提着没拆封的电脑电源。
"好。"我摸了摸小棠的头，把切了一半的土豆放进砂锅，"等汤炖好了，妈妈给你编麻花辫。"
砂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我数着墙上挂钟的秒针——十一点四十，陈默平时这个点该到家了。上周他说要冲业绩，连续半个月每天十点后回家，我给他留的饭菜热了又热，最后倒进垃圾桶时，藕片已经发黑，排骨上的肉缩成坚硬的小块。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我以为是陈默，心跳漏了一拍。是小棠的班主任："小棠妈妈，今天小棠说爸爸很久没陪她玩了，您看最近方便来学校参加亲子活动吗？"后面跟着一张照片，小棠趴在课桌上，额头抵着胳膊，画纸上只画了一半的房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我盯着照片里女儿蜷缩的背影，喉咙突然发紧。上周家长会也是这样，我提前半小时到教室，坐在最后一排，看其他家长和老师热络地聊天，陈默的消息弹窗不断跳出来："客户在等方案""帮我订明天的机票"。散场时他终于出现，手里提着给小棠买的草莓蛋糕，奶油沾在他昂贵的衬衫袖口，他漫不经心地说："老师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说小棠最近上课很认真。"我把蛋糕递给女儿，她扑过来抱我，发顶的草莓发夹扎得我脸疼，"妈妈，爸爸说下周末带我们去游乐园！"
现在已经是七月末，下周末是八月六号，可陈默的日程表上，下周末标注的是"深圳分公司考察，需携合同原件"。
"妈妈？"小棠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举着我的手机，"爸爸回消息了！"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是陈默的语音，背景音嘈杂，有杯盏碰撞声和陌生人的谈笑声："棠棠生日？行，我让助理订个蛋糕，送到你妈那儿去。对了，我今晚要陪客户，别等我吃饭。"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放软，"老婆辛苦啦，等这个项目结束，我给你放三天假，咱们去三亚。"
